古希腊剧作家阿里斯托芬讲了一则奇妙的寓言:
很久以前,人都有两个脑袋、四条胳膊、四条腿。由于人类的傲慢自大,众神之王宙斯把人劈成两半。于是,人类不得不终其一生苦苦寻找自己另一半,但由于被劈开的人实在太多了,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成了人生最困难的事情。
阿里斯托芬把这当做了“爱”的起源,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另一半”的爱情涵义。但,从更根本上来说,这代表着人本质上的孤独,以及试图走出孤独的焦虑。
而这种孤独,表现得最悲伤的,则是卢梭,他在《孤独散步者的遐想》中这样去描述他感受到的孤独:
如今,在这个世上,我已经孑然一人了,孤孤零零,空空落落。
我没有了兄弟,没有了朋友,没有了社交,只剩下我自己。
我这个最愿意与人交往、最重情谊的人竟被人们齐心协力地驱逐了出来
……
他们出于自己的心愿,变成了我的局外人、陌生人,而对于我来说也成了不存在的人。
当一个人,被整个社会所抛弃,那无尽的孤独围绕在身旁,唯有晚年的卢梭才能真正体会。而这种孤独,则是与生俱来的——我们无法真正进入别人内心,别人也无法真正进入我的内心。于是,渴求别人的了解就成了人生中的一个重大的任务。
如果说西方文化是用“智”使人分裂成不同的人格,那么,中国文化则是用“心”把不同的人格融合起来,并用圣人、仙、佛、君子等高级的人格来“化”掉人格的冲突。
对于克服人的孤独感,孔子也提出他的解决方案: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不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该担心的是自己不了解别人。)
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不担心自己没有名位,而要担心的是自己如何立身处世;不担心没人了解自己,朝着志向努力追求,自然别人就会了解你。)
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不担心别人不了解自己,该担心的是自己的能力是否足够胜任。)
孔子所说的“不患”,或是柏格森的“悬置”、“存而不论”的态度,也就是不把它当一回事。可是,就算是孔子弟子,平常总感觉没人了解和赏识,因而常有失落的情绪。即使是放到我们身上,何尝不是如此!大事小情,又何尝不时刻叨扰着我们的内心,那一种与生俱来的孤独感,何尝不缭绕在我们周围?这种得不到了解的感觉时时浮现,如何能将它去除?当别人不了解自己,心里就会生闷气;当别人忽视自己,心里就会感到压抑;当别人批评自己,自己的怒气就会上升。
这并不是说要刻意去忘掉别人的“不了解”,这是忘不掉的,即使圣如孔子,也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的不得志。重点是:做最好的自己。
做最好的自己,心无旁骛地去追求,专心做好眼前的事,至于是否得到别人了解、自己是否得到赏识,别人赞誉也好,毁谤也罢,才能不想,才能做到“闻誉不喜,闻过不忧”,“人不知而不愠”。不是不想,而是根本没时间去想!
把自己做好,就有可能成为一颗小小的北极星,“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别人会主动到你身边来了解你。有人了解,有人在自己身边,这孤独感也就自然被“化”掉了,这,或许就是中国文化的智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