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第一次好感
---以此献给那些曾经是他们念想,如今成为或将成为贤妻良母的女同胞们,在节日里,在上帝的恩典中,做个贤德的女子。
上四年级时候,不知何故隔壁寨子转过来两名女生。本来不太在乎,正眼也不敢瞧上一下的。经休学在家的阿光哥一再提起,打听高个女生的情况,使我不得不开始关注起她们来。高个女生常穿碎花格子的长裙,小圆脸,头上戴着发簪,头发自然地垂到肩膀。小个女生头发微卷,同样戴了发簪,似乎是蝴蝶结的,嘴角微翘,一副伶牙利嘴的样子。我们基本没有说过话,因为我们寨子说“本地话”,她们寨子说“客家话”,只有在 课堂上听她们用普通话回答问题,有些简单交流,尝试套些近乎。
后来逐步了解到高个女生的姐姐就是阿光的堂嫂,以前偶有见面,怪不得阿光问得这么起劲;小个女生的爸爸跟我母亲一起上过一学期的功课(母亲随后辍学,上过初中的爸爸因此到她们寨子做民办教师,辅导过母亲的功课;当然,那时候的母亲还不能成为我的母亲,父亲也不能称作我的父亲,他们都是风华正茂的青年人。)因此,我对小个女生有了一份特殊的亲近感。
半学期过去与小个女生活络起来,课间搭上句儿话讨论学业,也扯些关于亲戚的家常。聊天下来知道她与表姐共学过,在进学过程中留下来;她们寨子的四年级需要两年后才升上来,父母为了不拖延女儿上学年纪就把她送到我们寨子念书了。三公里的山路虽然有些坎坷,但是对于山里的孩子都正常不过,加上路途有伴说话,反而增添了不少乐趣。
其父母经营些小生意,多数时间在镇上跑经营,见的世面广,手头比一般家庭都阔绰。除开逢年过节给她添置新衣物外,平常也带她去集市的服装店挑些头巾手绢之类的小饰品,给见惯粗布素衣的乡村小子很多新鲜。
她讲些小姑娘间的逸事,某跟某因为穿同一款式的衣服互不理睬,自己对妈妈的一句训斥接受不了跑去外婆家等令人捧腹的事情。
寒假年关,表舅家娶媳妇,我随妈妈回娘家喝喜酒,一路上蹦蹦跳跳怀里像揣了兔子似的,很自然地期待着怦然心动的事情发生。
到寨子吃过接礼清茶,我跑到新房看新人,娇羞羞的表嫂分发着糖果,妈妈与众亲戚寒暄问候着,我用余光扫了两圈确定身边穿碎花格子的丫头并不是要找的对象后,渐渐觉得大人们的谈话枯燥起来。向众位亲戚一一讨过口采后我央求母亲出去走走,顺带捎些山货去大舅家。
去往大舅家的路上经过溪涧旁的晒谷场,午后的阳光算是明媚,从空中洒下的粒子打在万物上,落在了树丫枝头,铺在了田埂垄间,把偷闲的猫咪摩挲。它来回抻直身子,望着天空打着哈欠,寻着一处阴凉地,惬意地打起盹来。
场上传来阵阵欢笑声,定睛望去只见一群丫头片子散落其上。蹲在角落里玩“拼石子”游戏的,吆喝着口令在地上划着点数,拼起的火花石相互挤弄,太阳要是再厉害一点的话,我相信这些石子真能生出火来。
场子中央,稍大年纪的姑娘们跳着橡皮筋,她们念着熟稔的口诀,踏着的步调可以戳通地皮般雄壮。高人一头的表姐活蹦乱跳地穿梭其中,油光发亮的麻花辫舞得呼呼生风,显得格外抢眼。
在表姐闪腾过后的空当,萦绕心头的身影终于出现。她头上扎着两只粉蝴蝶,镶嵌在青丝柔波里,一抹微风拂过,就要展翅高飞。微微翘起的小嘴嘟囔着,嘴上念念有词,双眼丁丁地注视跳皮筋的对手。尽管她的双手插腰已经够深,脚上拉着的皮筋崩得够松,无奈对手技艺太高超,始终顺利地跳着皮筋,恨得她直跺脚。
终于,对方接连地失误后轮到她上场,她拉成一条线的嘴唇咬住摘下的蝴蝶结,两手绣花似地用头绳把散落的头发扎了条马尾辫,上面系小块绢花,随着马尾辫轻松地跳跃着!
她腾起轻盈的身姿在空中曼舞,提起脚尖勾住皮绳拉出一道弧线,拈皮绳的手显得妙趣横生,丝毫不差地为身体拨出空间。她那件碎花衬衫在娇小的躯体上尤其飘逸,举手投足间似乎要把她弥漫开来。
几个回合下来,场上的姑娘头顶散发了热气,我却找不到走上前的理由;在母亲的招呼中,踏着西下暖阳的余晖离开溪涧,投射的身影也悠悠绵长。
来年春天,我们忙着学业,连交谈的机会也少了;升到镇上读书,分在不同的班级碰面的机会就更少。后来我到县城念初中高中,她初中毕业外出谋生,我们再也没见过。
大学期间,听母亲说起过她的情况,刚二十出头已经嫁人,婆家在外地,但丈夫及其家人对她不错;春节来娘家走亲戚还带宝宝一起过来了,很可爱,像当年的她一样。我也诧异了,母亲怎么知道当年的她也很可爱呢?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蜷缩在城市的角落里讨生活,孜孜不倦地寻求那一位到来。等待的同时,我尽力描绘这份我的好感能还原到当时的情境,希望它为现在的生活注入光彩。
2016年春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