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杯甜酒
本科时候我有一个朋友,我们俩好得穿一条裤子,在某一个寒冷的冬夜她曾经站在我公寓门前的门洞感叹说一年到头跟我共度的时光比她跟她全家加起来的都多。
毕业之后我去读研她去工作,在结束了不顾北京市内乱成一锅粥的交通也要强行厮混在一起的暑假之后,我跟她一南一北相距千里。虽然有微信有电话,但是距离远了生活圈子不同,共同话题变少了似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她忙我也忙,我晚上磕磕巴巴地上口语课的时候兴许她也在加班。
表面看起来,我们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24个小时里大半的时间都和对方黏在一起。
但是我们因此生疏了吗?没有。
百度上对朋友的定义很简单,它说:朋友是指在特定条件下由双方都认可的认知模式联系在一起的不分年龄、性别、地域、种族、社会角色和宗教信仰的相互尊重、相互分享美好事物、可以在对方需要的时候自觉给予力所能及的帮助的人及其持久的关系。
作为咬文嚼字多年的资深文科生,我没有在这个定义里看到任何注明“需要常联系”才能称之为朋友的字眼。
抛开字面解释,对于我们来说,什么样的关系算得上朋友呢。
小时候住在姥姥家,我们几个住一个院的熊孩子有个爱好,就是在院门口酒店的地灯上烤老虎虫,小时候不知道怕,还去找了树叶把虫子包起来玩过家家。现在想来这种玩法实在是恶趣味,可是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简直是乐趣无穷。
读中学后,女生之间的友谊大多都是从课间一起上厕所开始的,彼时小团体盛行,我和我身边的妹子们也不例外。女生的友谊往往基于两点,对八卦的分享以及对同一个人的相同恶意,除此之外大概还有第一时间知晓对方感情动向的特权。课上传过的纸条和一起逛过的街大概就是彼时真情实意又带着天真带着蠢的友谊的证明。
读大学至今,新朋友越来越少,比起高中时候在走廊里走一圈打招呼打到手抽筋的交际圈子,我更愿意把时间留给自己。就算翘了课不去自习室,我也更愿意自己在宿舍找本书看或是去海边转转。说是疲于应酬无心交友,倒不如说是有意识地自我封闭。
将这样平平淡淡和大多数同龄人别无二致的成长过程代入到待人接物为人处世的进化史中其实也不难。
童年时代,愿意分给我一颗糖的小朋友就是我的好朋友,从家里带出来的零食永远有你一份;而越长大,便自然而然地变得越挑剔,愿意分给我零食的人,我不见得愿意把自己的那份也分给他,而相同的,我想要的也不再仅仅是那么一点零食而已。比起那一点两口就没了的好处,我更希望这个人能分享我的心事,懂我的笑点和泪点,更希望能在睡不着的晚上给自己的情绪找一个出口。
再长大一点,逐渐走出被种种宠爱堆砌而成的象牙塔,看到的是更为冷酷和粗暴的成人世界。也许成长就是一个不停发现自己的贪心不足愈演愈烈的过程,少年时代几通电话粥就能治愈的心事被密不透风的自尊所取代,随着下降的倾诉欲飞速上升着的是用自尊和戾气盖成的堡垒,里面安放着敏感又脆弱的自尊心。
而这个时候,我想真正的朋友,大概就是不需要你在他面前拼命表现出一副很厉害的样子,能够让你收起沉甸甸的偶像包袱歇一会儿,脱下华服松松领带,四仰八叉地躺在对方沙发上给自己打开一听啤酒。
这样的朋友,比家人亲厚,比恋人长久,哪怕平日里不会想起,但也从来不会忘记。即使你现在身边有其他的朋友陪伴,他们能够比我更快更好地了解你的喜怒哀乐,但是对我来说,朋友的意义,从来就不在于一定要时常联系。哪怕你我现在分处不同的世界,看到不同的风景,但你的忧伤和快乐都是我世界里的一部分。
也许你们曾见证了彼此青涩的少年时代,中二的成长阶段,以及刚刚进入社会摔得灰头土脸的可怜样,但当我得知你得到了难得的机会,得以从现实那个浑浊的泥潭里挣扎出来焕然一新,即使我还在泥潭中挣扎,我仍会真心实意地为你高兴。
换言之,我们都知道,人生中没有人会陪伴谁走完全程,陪伴我们贯穿一生的只有骨子里那定额发放的自尊心,但为了你,我愿意暂时放下时时鞭策我的自尊心,放下嫉妒和对比的本能,真心实意地,体恤你的付出并庆贺你的成功。
我感激着这样的朋友,即使我们的联系日渐减少,但是彼此仍然认真地记得我们一起扑腾过的泥潭,走过的时光。
我感激着这样把我们的友谊装在心里的,哪怕再久不联系,哪怕天涯海角,只要一个电话就能第一时间赶到我身边的人。
能认识你们,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