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味萍生
今年年初,母亲说她的回忆录写到第12章了,因为颈椎问题,很难再继续下去。
这里面有几年前她博客里的旧文,也有不少这一年新写的内容。用母亲的话说,人到这岁数,能写的肯定多是过去的故事。所以,这本快两万字的小册子,时间跨度从建国后的50年代一直延展到了千禧年的前夕。即便从小听母亲讲过数十遍的桥段,当他们跃然纸上的时候,我还是能感受到半个世纪的沧桑幻变里,落在家族每个人肩上的时代尘埃。
在母亲的记忆里,外婆路蕴珍是位灯塔般的人物。她像《百年孤独》里的乌尔苏拉一样,勤劳善良,坚韧果敢。因为外公59年的意外过世,外婆成为那个食不果腹的岁月里,家族里撑起希望的最后一道硬梁。母亲对外婆的点滴记录,像递给了我一把矮小的竹椅,等太阳落山的时候,外婆会坐在我旁边和我慢慢地讲这些难过却又都挺过来的事。
如果说外公给了母亲及家族对智识的笃信,那外婆便在这份信条上烙上了人性的伟大光辉——在至暗之中也要保有最大的善意与韧性。
时至2021年的今天,母亲70岁了。
时代的浪潮翻涌,早已漫过了家乡的茶园与稻田,资讯爆炸的声响也吓跑了屋檐上的喜鹊。老家的残垣断壁化进山野大地,那片乡土的历史褶皱在母亲的海马体里也许会慢慢熨平,但所幸的是,这些文字记录的信息会通过另一种时代的编码继续传承下去。
和已经过去的每年的农历10月11日一样,我依旧没能陪伴母亲过一次生日。但我想你今天应该会开心吧,毕竟那些看起来忆苦思甜的滚烫的良药我是认真喝掉了。
就像立冬之后,你总是问我南京冷不冷。
我想说:
冷是冷,但没有一个冬天不可逾越。
对吧,老妈。70岁,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