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看着那群初识的身影在一片空旷的院落紧张的忙碌着,他们的表情甜美而又和谐,坦然而又明朗。充满激情的梅搬运着一捆捆用灰绿色的包装纸包裹的沉重的书本,来来回回,穿梭其间。严谨年轻的经理放下手中的工作温和的责问我为何迟到,一如当初面试我时那种干练而又高雅的气质。她用那清澈而又充满智慧的眼神凝视着我,仿佛看透我纠结而又困窘的心灵。我喃喃不知所语。
“她不是迟到,是逃避。她逃避复杂的人性,逃避工作中的困难。她就像蜗居在壳内的蜗牛,外面坚硬而内心软弱无比;目光短浅而又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一个从未经受过别人的嚼咬、人生责难的人,怎么能突破单凭用单纯的热情面对纷杂的现实给她不该困惑的年龄所笼罩上的一层迷茫。所以她畏咎不前;所以她又想退回到自己已经习惯的闲静、安逸而又狭隘的空间里;所以她以身体孱弱作为退缩的借口、半途而废。一个懦弱无能的窝囊废,一个一噎止餐的逃兵、逃兵……”梅在不远处冷冷的说。
“我不是逃兵,我……”我欲辩无声,胸口闷塞,竟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醒醒,醒醒。”女儿晃着我的胳膊把我从梦中唤回现实。但心中的忧郁之气仍未消弥,疲惫的神经仍缠绵在梦中的情景里。当完全清醒后思绪又追忆过往。
几年前,我闲居在家,应朋友之邀,应聘了新华书店的工作,刚进单位时,被安排在高中校园书店。工作的第三天,就去城北仓库加班。阴冷宽敞的仓库里朔风冷厉,寒气浸肤。用灰绿色包装纸包裹的书本,叠摞如山,排列有序。
我们那天的任务就是为每个学校配送该校所订购的学习资料和补充漏发的课本。分类,查对,打捆,分送等,师傅带徒弟,两人一组,工作量大而又繁琐。
经理身先士卒,挺秀的身影活跃在每一项工作中。那些看似柔弱的女同胞,在工作面前毫不含糊。让我望而生畏的那一捆捆沉重的书本,她们却能一个人搬运自如,而且动作麻利。
我傻眼了,也被那热情而又繁忙的工作情景感动了——这岂是柔弱的女性,分明是一个个不亚于男人的女汉子啊!
“你不要搬运,你只管分类、对数即可。”我的师傅——梅看到我满脸的窘迫,温和的对我说道。
那时,我即感动又愧疚。尽管梅只让我做力所能及的工作,一天下来,我仍累的腰酸背疼。为了不至于刚上班就累趴下,我只好多吃几粒治疗腰疼的药物来保持正常的状态。
由于校园书店刚刚操办,在书上架的过程中,梅仍然照顾我,从那时起,越发觉得自己无用。所以,我每天早早的过去,用简单的工作来弥补自己的缺失,我恨不得把所有的该学的东西都能一股脑快速的学会。这样也能为梅多分担一些,也能在梅外出联系业务时能独当一面。尽管梅不厌其烦的教我,尽管我也如饥似渴的请教着。怎奈,我却是一个笨的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的人。有些事越急不可待,越适得其反。不光业务没有学好,反而变得有些急躁,自卑。但看到那些青涩而又可爱并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孩子们,又有一种无以言表的欢心。老师在书店阅读课上对学生寓教于乐、循循善诱。学生伏案苦读,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
在环境优美的校园书店里,吸吮着花香,浸没在墨香书海收发孩子们借阅的那些中外名著,古籍经典及名人传记等。闲时翻阅自己喜欢的中外小说,思绪游弋在激动人心的故事场景中……
这项工作给我一种无以名之的幸福感,这就是自己渴望已久、仰慕已久的工作啊!这是一种精神享受,一种心灵的愉悦。
更让我叹服的是梅的处事能力和随机应变的机敏以及对工作的执着和严谨,面对学校领导的刁难所显示出的从容和淡定,在她温和的表面下那份坚韧和圆通。她不光是我工作中的老师,但在生活上也让我刮目相看。要说跟这样一个好搭档在一起做事是何等的幸运,可我却倍感压抑,这种感觉在一次我们完成一项任务时更加于心不安而又强烈的萌发出来。
那是我们给一个单位送提倡阅读、奖励职工所订的书籍(这是梅的个人任务)。三万块钱的书不是一个小数目,放在三轮车上几乎摞满。书拉到目的地——一栋办公大楼前停下。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才找到上楼的楼梯,然后拐一个弯才到指定放书的房间。
梅一趟趟气喘吁吁的搬运着那一包包沉重的书,而我竟然连提也提不起来。她让我拆包按要求分类,十本一捆用红丝带打一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在整齐的摆放好。那天,我们很晚才忙完,累的浑身酸疼,饿的饥肠辘辘。等找地方吃晚饭时,没有一个饭馆还在营业……
这时,看着梅疲惫的表情,我突然产生了退出的念头。一个连搬运的工作都无法胜任的人,有何理由在霸占着这个职位?一个看着自己最好的姐妹独自承担繁重的工作而又无能为力为其分担时,心里又是多么的尴尬和难过。我不舍,但又不能在其位而不能不谋其职;我难过,但也不能因为喜欢这个工作而辛苦一人……纠结、留恋相互折磨着我。
直到暑假外出旅游时那曾经受过伤的腰由于劳累,再度疼痛发作。这次我没有再纠结,而是无奈的做出了决定——提交了辞职报告,毫不犹豫的成了逃兵。尽管经理给我充足的休养时间,还是被我谢绝了。
这份工作,虽然我只做了短短的几个月,却犹如在我人生的旅途中经历过的一道绚丽的风景线,但这道风景却转变了我一往的生活理念,丰富了我的精神生活。为此,我非常感谢给我这个机会的经理和梅,是她们让我在平淡的人生中增添了多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