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这句话,
“自杀的人都是因为懦弱。”
初中同学,这里就叫她栗子好了,长得很漂亮,该怎么形容,我这样的颜狗总是不自觉的瞟她两眼,毕竟美好的事物总会吸引更多的目光与关注,但是她很少笑,总是冷冷清清的,但至少你能感觉到她这个人还在这,虽然总是安静的。
但是,栗子越来越沉默,仿佛一团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不见。
一直到初二夏天闷热的下午,化学课上,老师在说,过氧化氢和高锰酸钾的故事......像往常一样,化学老师习惯讲课的时候穿梭在桌椅的过道,却在栗子的身边站了很久,后来回到讲台,在结束了高锰酸钾的讲解以后,老师说:
“你们现在还小,许多事情你会觉得你无法承受,但是等你真的长大了以后,会觉得现在让你死去活来的痛苦,都不算什么,你们要走的路还很长。”
我的座位在栗子很远的地方,下课才知道,栗子在化学课几乎哭了整整一节课,在那个夏天,栗子的情绪时常崩溃,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哭,不是那种声嘶力竭,却让人心疼的要死,那样一个性格冷冷清清的女孩,突然变得仿佛脆弱的一碰就碎了。 班主任找栗子的家长很多次,每次都是栗子的妈妈过来。
而我,作为她的朋友的我,不管怎么问她,都没有知道她当时面临的是什么。
暑假来临,在某一个下午我收到她的短信,问我有没有时间帮她找找她的狗。
当我在她家小区门口找到她是时候,她抓着我的手,抖得不行“钉钉(她养的狗)跑丢了,我就接了个电话,转身它就不见了。”她的声音和她整个人都在抖,我只能安慰她别急,陪她一圈一圈的找,找了几个小时一直到天黑,也没能找到钉钉,栗子的嗓子已经喊哑了。
天已经黑透了,我和她坐在她家附近的公园,她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他们终于离婚了,我跟着我妈,我终于不用担心我爸喝多了以后会不会打我,不用担心我妈偷偷摸摸去见那个男人的时候会不会被别人发现,我好像终于自由了”栗子说这话时候的平静,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平静的近乎冷漠。
“我妈那个新男人很有钱,给我报了补课班,可是课外班的老师....”栗子又开始抖了,声音里传递的是溺水的绝望,“有时候真想死了就好了。”
那个时候的我,仿佛是心灵导师“栗子,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死都不怕的话,活着有什么好怕的?你一定要坚强,你死了,你妈怎么办?你......”
栗子好像冷静了,打断了我的话“明天我把钉钉照片打印出来,希望有人把它还给我啊。”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再也没见栗子哭过。
那个镇子那样小,小到藏不住任何故事,小到大家茶余饭后的话题永远都会惊人的一致,所有人都知道栗子的妈妈好像离婚了,好像给一个有钱的男人做了小,好像栗子的妈几近疯狂,好像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都是好像,却说得跟真的一样。
而栗子,除了上课被点名提问,很少会再听见她说话了。
终于一天,操场上传来尖叫,16岁的栗子,从教学楼的六楼纵身跃下,像是疯狂的蝴蝶。
那天,栗子的妈妈,那个漂亮的女人哭花了她的妆,几近昏厥。
后来,小镇上再也没见过那个叫栗子的女孩。
后来,听说栗子当年上的补课班的老师是个衣冠禽兽,栗子的日记成为了证物的一部分。
“今天又去补课班了,老师让我下课等他一起回家,我好怕,为什么老师会扒我的衣服,老师说如果我告诉别人,所与人都会知道我已经脏了,可是不是我自己要脏的,为什么我洗不干净了。”
“我不想再去那个补课班了,我该怎么办?我妈,那个女人,只要听见我说不去,就觉得我是什么青春期叛逆,叛逆么,死给你看好了。”
“呵,原来警察叔叔是会和老师一起喝酒的人啊,好冷”
......
栗子的跳楼,终于是引起了轰动,补课班停办,教师证被撤,可惜那个老师后台太硬,连监狱的大门都没摸过,就不了了之,那个老师,哦,他再也当不了老师了。
所谓形式主义,原来也适用于魔鬼的势力。
后来听说,说栗子妈妈好像不是给人做小,那个有钱的男人爱了栗子妈妈二十多年。
后来听说,栗子妈妈又结了婚,对象是那个有钱的男人。
后来听说,栗子妈妈搬走了,不会再回这个小镇了。
后来听说,栗子万幸,捡回一条命,但是跛了脚。
后来,接到了栗子的电话,长久客套的寒暄以后,栗子说“那时候已经有轻微的抑郁,还好有你会听我说说话,还好我极端的反抗得到了回馈 ....”
我有多么惭愧,那时候的我只知道把自己放在上帝的视角指责她想死的懦弱。好像有了什么了不起的职责,好像能帮谁悬崖勒马,分明做不到感同身受就敢在那说着不痛不痒的劝说,分明都不知道她到底经历着怎样的地狱,竟敢在那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告诉她要坚强。
那个时候的栗子,真的已经很坚强,很勇敢,反抗的很漂亮。
我无法断言栗子当初以死相博是对是错,我只记得那个原来怕疼的姑娘,无论是面对生死,都一样的勇敢。
后来听说,栗子做了钢琴老师。
后来听说,栗子结了婚,有了一个和她一样漂亮的宝贝。
后来终究是断了联系,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时代,我已经弄丢了太多的人。
故事,是真是假?
我愿,它是假的。
愿你我,都不畏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