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喜欢在寂静的夜里怀念爷爷。在我的记忆里,身边总是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宽厚的臂膀为我遮风挡雨,替我排忧解难,那个人就是爷爷。爷爷就是那样一个人,在我需要他的时候时时陪伴在我的左右,在不被需要的时候又可以安然处于角落的人。
关于爷爷,我不知道我到底了解他多少,我们相差了65岁,因为爷爷家中儿女众多,到了65岁有了我这个孙女应该也还算平常吧。和爷爷的感情很深厚,小时候他看护我的记忆不深刻,可是到了开始记事的时候这些记忆便不可能再抹去了,想忘也不能。听妈妈说,在我还在悠车的时候,爷爷就把我伺候的干干净净的,每当妈妈下班回来的时候我的脸上总是在笑。那时候爷爷家是一个很破的房子,分为前屋和后屋,前屋是用来周济困难的儿女或者是出租出去用的,我们家和三叔家都住过那里;后屋就是爷爷奶奶住的地方,用报纸糊的棚顶,偶尔漏了还有蝙蝠掉下来,小时候听见那个声音感觉很恐怖,吓得跟什么似的,外屋中,从门外进入到屋里,左手边的墙角是菜板,菜墩上布满深深的沟壑,菜板对面是很矮的灶台;里屋中,土炕,炕上堆着叠成长条状的被褥,房门的边上有一张单人床,是给还未娶媳妇的老叔用的,单人床的里面是一个木柜,上面放着一个极小的电视,黑白的,只能看到中央一频道,小时候的我在爷爷家总是坐单人床上看中央一频道,不管是新闻联播还是新闻12点,亦或是中午单田芳先生的评书,我都听得津津有味,还记得,我正是在爷爷家的那台老式电视上看见了我人生中的第一个MV,满文军的《懂你》,5岁的我被MV中的情节感动的偷偷抹眼泪。木柜的边上,放着两个比我还要高的柜子,是过去那种带盖子的柜子,上面放着一些平时的日杂用品,在我的记忆中那两个“高大”的柜子很少打开,好像有一次,奶奶打开的时候,里面好像有两个红花的铁盆和一些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当时爷爷奶奶结婚的东西,当时感觉很神秘,柜子边上有放着一个破旧的沙发,但是又是这个破旧的沙发承载着我和爷爷之间太多的回忆,爷爷就是坐在这个沙发上喂我吃饭,给我讲一些过去的事情,尽管当时我听得懵懵懂懂,但是我居然把内容记到了现在,并保持了谈话的完整性。这就是爷爷家里屋的全部家当。
最喜欢的是爷爷家有一个门洞,夏天很凉爽,爷爷总会在夏天搬一个小板凳,拿着饭碗,对我说,“乖孙女,吃饭啦,大老虎吃的可多呢!”当时的我特别喜欢爷爷喂我哄我吃饭,吃的特别多,哈哈,感觉爷爷的话很有魔力,也可能是小孩子都喜欢被夸。这样光景持续到了我上小学,家里搬进了当时库伦的第一座四层的家属楼,离着学校很近,便很少去爷爷家了,基本就是10天半个月才去一次,没想到在我二年级的时候,还很贪玩,中午放学和一个小朋友磨磨蹭蹭的边玩边往家走,后来突然听见姐姐从后面叫我,一回头,看见她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大声呵斥我说,爷爷都快不行了,你上哪去了,都着急死了,快去爷爷家吧。我当时9岁,刚刚懂得了死亡的意思,但还没有真真正正的理解,总是感觉姐姐口中的“不行了”来形容爷爷一定是不会有事,可是当我跳下车,在爷爷家的胡同口的时候,看见不远处放着一个棺材,当时眼泪簌簌的流下来,丝毫遏制不住,这时才知道爷爷是真的离开我了,以后再也没有那个高大的身影叫我“小老虎”了,再也没有人耐着性子给我讲故事,看着我了,当时汉族人出殡的习惯是在家中要停放三天,我整整哭了三天,一看见那个躺在冰冷棺材中的爷爷就哭,感觉是那么的绝望。
也许是从爷爷去世开始,我才是真的想要了解他,听妈妈说,爷爷以前是抗美援朝的军人,这也是我以后引以为傲的事情之一了。我知道爷爷在老干部局工作,我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退休了,没事去老干部局打打桥牌,打打球,扭扭秧歌,在我眼中,爷爷的身体很棒,从没看过他吃药,而且每天早上和一帮老伙伴们一起去溜达,锻炼身体,身体好得很。我记得爷爷当时扭秧歌时总喜欢穿一身蓝色的书生的服装,总是站在队伍的后面,再加上爷爷挺拔的大个,总是给人很有精神的样子,还有时,爷爷的身上挎着一个驴身子,好像自己正在骑驴,那时候的我只要一看见爷爷,便会在后面大叫:“爷!爷!”爷爷总是朝着我笑。感觉面前的这个老人永远不会倒下。后来听妈妈说爷爷还领导了阿琪玛桥的修建,那座桥现在还有,是已经经过修建了,每次经过那座桥,我都会仔细看看,脑海里想着当年爷爷是怎样在这里指挥着工人们修了这座贯穿南北的桥梁。他去世的那天早上照例和几个老伙伴一起散步,谁知走到下坡的时候滑了一跤,再也没有起来,妈妈说,那天她赶到医院的时候,爷爷已经走了,身上还有土,爷爷应该是患了心脏上的病,只不过一直瞒着没让别人知道。
有一年我过生日,妈妈做了几个好菜,爸爸买了一个生日蛋糕,大家一起给我过生日,我打电话邀请爷爷过来,那天很快乐,是我这辈子唯一和爷爷一起过的生日,我很怀念,谁能知道那竟然是我们唯一的最后的生日,在我的记忆中,给爷爷过的生日基本没有,只是后来听说妈妈送给爷爷一件衣服,他穿起来很合身,很好看。看,我和爷爷的记忆就这么多,但是却将我和他紧紧的联系在一起,脑海中的这一点记忆,却支撑着我走过了他离开后的14个年岁,每当想起他,我都忍不住流泪,责备这世界的不公,为什么直到他离开都没有住上像样的房子,为什么好人不会长寿,我总是在怨怼这世界,为什么将我爱的人早早带离了这个世界?
我是个不孝的孙女,在他去世的15年中,我只去看了他一次,都没有好好的和他说说话,他偶尔也会在我的梦中出现,但是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