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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四月初,一个清冷的夜晚。烟花蹿地升空,在空中绽成一簇花。在远处升起的烟花,安静没有声响。是孤独的绚烂,绚烂过后,只剩下沉寂。
上海夏季的夜晚,西区,昏黄的路灯、各色的霓虹亮起。一如平时上海夏季的夜晚,这里安静而美丽。时间已经夜晚十一点多了,地铁停止运营,最后的一些稀稀落落的人走向街头,四向离散。
他依旧是失眠。他将双手插在口袋中,漫步在路上走着。不觉,走到了一个酒吧,日影。一个只存在于夜晚的场所,名字却是日影。日光的影子,或许就是夜晚。他好奇这样名字的酒吧会是怎么样的,走进去。
酒吧昏暗,各色的灯光照着。迷乱绝望,酒吧里放着的是Dido的《Life for Rent》。英国女子,略微沙哑而清丽的声音撕裂空气,在酒吧中弥漫。他坐到一个角落喝着浑黄的朗姆酒。沉浸在她的声音中,喝一口酒,仰着头,闭上眼睛。
门被推开,一个落拓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穿着素色的麻制衣服,碎花裙摆自然贴着小腿,黑色的方巾围在脖子上,头发自然散落肩头不加修饰。不知为何,他总感觉她不适合这个烟火人间。这个纷乱的社会,她并不属于这里,给人一种未染尘迹的感觉。他就这样地看着她,用一个好奇的目光看着。
她走到他的位子边,看了他一眼,直接坐下。向酒保要了一杯威士忌。服务员端着威士忌给她,她接过,喝了口酒,点起烟。嘴里吐出白色的烟雾,环绕,迷乱。他看了她一眼,虽然他不抽烟,不过他对烟并不反感。
“我叫苏雨。她说。你呢?”
“我叫周梦禾。”
他们相对坐着,喝着酒,聊了起来。
后来他与她说到他的经历,都是一些深藏在内心从不与人提起的事,他奇异自己怎么会对一个刚认识的女子说起这些。也许她令人无法抗拒,也许他喜欢她。
小时候,他有个优渥的家庭环境。他七岁时,母亲与一个男人离开,将他留与了父亲。又是如此,一个女子看上了更有钱的男子离开丈夫,孩子则是累赘。父亲开始终日酗酒,一日在路上走着被车撞了,当场死亡。他被叔父收养,自小体味着寄人篱下的感觉。生活过得艰难,他努力学习,拼搏,以期得到更好的生活。大学毕业后,辗转许多行业,最终得以进入这个城市更高的阶层。
他现在在一个金融公司工作。
金融区,高耸直立的写字楼聚集在一起。石头森林,只能让人感觉到孤独与寂寞。但他还是努力工作着,要往上走。因为体味过艰难的生活。他知道,他有着能力可以过得更好。可是这样的生活只满足了他的生活需求,却无法满足他内心的需求。
她一直听着他的潺潺细语,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知道不时回应一两声。最终,她对他说,梦禾,你是个寂寞的男子,孤独。可以独自生活,不与他人发生联系。可她没有对他说自己的情况。
他们聊着许多事。酒吧的酒,Dido的音乐还有这个城市的夜景。
她对他说她喜欢这个酒吧,时常来这里喝酒。
他们只是如此聊着,天南地北,各种微小的事,可不觉得漫无边际,仿佛是相识多年的友人,全无局促与不安。这对两人来说都是少有的事,现在很少有能如此交谈的人了。可他有一种感觉,她是一个寂寞的女子,没有人能够接近,他也是无法。
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早已微醉,他还是在喝。或许他只是想喝醉,不然面对着的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她看着他,又点了一根烟。此刻他们已经是熟识的朋友。他对她说,你是一个喜欢烟与酒的女子。这两样东西容易让人产生幻觉,是孤独的陪伴。她说,那你呢,其实我们都是生活在幻觉之中。即使是平常生活中终日柴米油盐的人们,他们没有感到幻觉,可是还是如此。生命是残酷的,只有对其抱有幻觉才能生活下去。
下午,他在旅馆醒来。没有拉严的窗帘,透过午后的日光。房中只有他一人,布局简单的房间。只是一张床,一盏台灯,再无其它。他起身拉起窗帘,让日光从窗户照进房间。想着昨夜的事,发生过什么事,印象有些模糊。他与一个女子相识,交谈。
这让他无法相信。他怎么会和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絮絮交谈?生活中即使认识几年的人也无更多的话语。也许,那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
幻觉。可他却记得她的面容。只是,记得的也仅是面容,安静姣好。他起身去洗漱,之后离开了旅馆。在路上走着,走到一家咖啡店,一个风格独特的店。玻璃窗,玻璃门,绝望的音乐,馥郁的咖啡。
他被店的名字吸引,Solo。
他推开门,走到一个位子舒适地坐下来,要了一杯蓝山咖啡。拿出在途中书店里买的一本村上春树的《且听风吟》。村上的第一篇小说,他以此获得了群像新人奖。这是村上的小说中他最喜欢的,村上是一个多产的作家,可有些并无法让人喜欢。但这本却很好,虽然只有寥寥几万字,可却将一切要表达的情感都表达的完满。无需赘言,简洁而优美。写尽了孤独与寂寞。
他坐在沙发上静心地看着小说,一直看着,中途添了几回咖啡,直至小说结束。已经是傍晚,午后的日光一点点被黑暗吞噬,他起身走出咖啡店。忘记有多久没有这样度过周末的时光,很久没有这样看过小说。终日在公司里埋头工作,用工作来填补自己独处的时间,不愿去面对自己的孤独。
天边夕阳已经完全被黑暗所吞噬。漫步走回他在长宁的公寓,路边梧桐正盛。影影绰绰,与灯光相映。
2
这又是一个失眠的夜晚。
五月的上海已经开始热起来了,周梦禾依旧失眠。
夜晚的沉寂与无聊让人难以与自己对峙,白天不需要与自己对峙,白天有工作让人烦心。他开始想念苏雨,很想念,如死一般。
不知为何,他与她只见过一面,他甚至无法相信她真的存在。无法相信她与他的相遇,并且他们没有过多的交谈,但就是想念她。
或许生活就是如此,有一些人认识很久依旧只是个可以随时遗忘的人,而有些人只见过一面,可能连相貌都没注意记住,却让人时常想念。他觉得自己可能是抑郁了,绝少与人相处,更不可能会想念谁。而现在却想着苏雨,一个可能只存在于他意识中的人。也许该找个时间去医院看看了,若是抑郁的话要早些吃药。
他一路走着,没有心思觉察身边的景色变换,无意中还是走到了上次遇见苏雨的酒吧。
到了日影,他推开门走进去。
进了酒吧,他先四处观望,期待在这里再遇见她,可是没有她。最终他只是找了一个里面角落的位子坐下。他叫来服务员,要了一杯深蓝幻觉,一种深蓝色的鸡尾酒。海的颜色。他想。
这一次酒吧里放着的是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人对他说过,当你在酒吧里听到小提琴曲的时候,应该立即离开酒吧。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很好,完美,却不适合在酒吧出现。但他还是坐在那喝着酒,也许内心中期待她能出现。酒吧里有些冷清,这时候不是夜里的人们出来的时刻,时间尚早。坐在那,酒吧的气氛将他吞噬。
他一边这样小口地喝着杯中的酒,一边数着酒吧里的人,一个、两个,大约有六、七个吧。这时候音响放着的是劲爆的重金属,沉沦、迷幻,接近死亡的感觉。他想到,这才是酒吧里应该有的音乐。这时还有两、三个人随着音乐开始扭动着身体,摇摆着头脑。世间烦恼已经与他们隔绝。
时针指到了十二。她今晚应该不会来了,或许她真的不存在。也许她和这酒吧一样。日影,太阳里黑色的影子,有的只是幻觉。他想到,自己真的是抑郁了,有着丰盛的幻觉。想到这,有一些难受。这时,酒吧的门被推开了。他看到她走进来,感到安心,她确实存在。她也看到他了,向他走去。他与她打招呼,要她坐下来喝酒。可是她没坐下来,也没说话,而是拉着他一直往外走。他想与她说话,终于知道她不是只存在于自己的意识中。可是她拉着他走得太快了,说不上话,就这样一直跟着她走看她将带他去哪里。
快走了二十几分钟,她终于停下,这是一种带有破旧气息的上海老式建筑,窗户有两根杆子伸出,上面晾着几件男女衣物。一个平淡无奇的地方,可出现于这个城市也让人有些吃惊。周围有几棵法国梧桐,两边几处昏黄色的路灯,灯下是微小趋向光的昆虫。他从没来过这,这似乎是一个与外界隔绝的不为人知的世界。经由她的带领,他闯进了这个世界。这不是他的世界,他内心清楚,可这也不是她的世界,应该是独立于外面世界的存在。他看着她,这个女子带着神秘的气息与无法捉摸的行事,好似并不与外界接触,置身于世界之外。
“我能知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有一会儿沉默,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震裂的响声。前方不远烟花蹿地升空,那绮丽的花在夜空绽放。落下,而后沉寂。
“我能问下上回我是怎么到了那个旅馆的。我一直有种感觉,好似我们的相遇只是我的幻觉。醒来后就在那个旅馆而你早已不在,我也不知道你是否只是存在于我的意识之中。不过还是想去那个酒吧等你。”他对她说。
“那只是曾经的事。是我帮你送到旅馆的,其余的没什么可说。现在你也看到我了,应该知道是否是幻觉了。”
黑色夜空,烟花四向散去,真的好似一朵朵美丽的花朵。烟花持续了很久,大约有四十来分钟。期间有着断续的声响,烟花可能是在附近。终于,烟花沉寂,如此寂寞。没有了声响,落下的烟花早已冷寂,静谧的夜。他奇异她怎么会知道今夜在这里能看到烟花,而且在这个角度看似乎很合适。她一如这个地方一样,是个迷一样的女子。
“你怎么知道这时候在这里可以看到烟花?”
“猜的。”简洁的回答。
“我不信。”
她不回答,对这些都无所谓,是怎样都可以。但他是对于细节很在意的人。“为何要拉我来看烟花,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在那个日影酒吧。”她朝他微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管怎么说,今天能见到你还是很高兴。本来已经对再见到你不抱希望了。”如果对于世事不太执念,或许生活可以更轻松些。他想。但他不是能轻易做到如此的男子,最后只能郁郁而终。
“一直。我都喜欢看烟花。看着那美丽的花绽放于黑色的夜空,转瞬即逝。一直认为只有那些短暂的事物才是美的。”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独自说起。
“苏雨。是否有人对你说过,你像是绽放在黑夜里的烟花。美丽、寂寞。让人感觉你不属于这个烟火人间。”
“是么。谢谢。”她对着他笑,看上去很高兴,第一次有人说她像烟花,他是懂她的男子。
忽而,刚才的那个地方又放起焰火。这个夜晚似乎就是应该属于这样美丽的烟花。身旁聚拢了被烟花吸引来的孩童,有五、六个。他们玩耍、嬉戏,喜欢那样热闹的场面。此刻的烟火应是符合他们要求的,没有烦恼的单纯孩童,他们对生活的要求不过如此,热闹纷呈。
“他们一定无法明白烟花的寂寞。他们只看到了烟花蹿空的热闹与美丽,在空中绽放后转瞬即逝的。”他说道。
“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不过是孩童。过了这样的年纪就再无法如此纯真了。只有少部分人才会注意到那样的细节,这样的人多是忧郁的。你便是这样的人。梦禾。”
“那么你呢。”他看着她。她不再说话。
烟花再一次停止,几个孩童也已经离开。她仍然看着那远方天际,试图从其中看出天空的界限。但是没有,只是一片黑色的漫无边际的天空,没有星星。寂寥的夜。
“结束了。今夜很开心。很久没有人陪我看一场烟花了。再见了梦禾。”她说着,转身要走。
“能否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他问她。直截了当,毫无遮掩。她轻笑,“我们会再相见的。”没有把联系方式给他,看上去她很相信会再见面。“为什么不能给我你的手机号。”他真的是一个执着的人,这样很容易受伤与伤害他人,只是他并不知觉。“我不用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我对高科技产品本能地排斥。并且我一直没有深交的人,那样的东西不需要。不过我们会相见的,一定。”“那这样的话我把我的邮箱给你,如果你有需要找我的话,给我写邮件也可以。”他拿出笔,在她手下写下他的邮箱,她没有抽回手。她转身离开,右转,消失在夜色中倾圮的街角。“再见,苏雨。”他看着她离开,一个神秘而美丽的女子。
他看了下手表,才近三点,是周末不须上班。剩下的漫漫长夜应该怎么度过,他在脑中想着这个问题,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想去酒吧,想喝酒。一直走到酒吧却发现酒吧也已经关门了。
他转身离开,终于找到一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啤酒,最后决定回公寓去。他感觉自己这个夜晚一定无法入睡了。
风吹过,有一阵淡淡的清香。他想起了苏雨的长发,终于确信遇见苏雨不是自己的幻觉。虽然苏雨这样美丽的女子让人觉得不像存在于现实世界,但他相信了,她真实地存在。苏雨。这样一个如烟花一般美丽、寂寞的女子。此刻,他感觉风中飘着的都是苏雨的气味。
回到公寓,关上门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已经四点多了,屋内没有灯,只有窗外幽微天际的一点光。他喝着啤酒,回想着夜里看到的烟花。在那里出现烟花总让人觉得有点神奇。窗外灰白色天空,有一丝亮光透过,太阳在厚沉的云中渐渐升起。他喝着酒,倒在了沙发上。陷入睡眠。
天色很亮了,日光耀眼。我会记住你,梦禾。苏雨对自己说。她走进浴室,打开热水。站在水中,水从身体上滑下。一度,差点睡着。迅速擦干身体走出浴室,衣服零落地扔在地上,她光着身子走进房间。在漆黑的房间中,她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3
他开始想念她,距离上一次与她看完烟花离开,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梦禾现在经常去日影喝酒,或许是想见苏雨,或许是担心苏雨想找他的时候会找不到他。
但这也只是自己偏执的想法,她不找他,杳无音信。
好几天,她都没有出现,邮箱中也没有邮件。她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这样的感觉让他不自在。他感到恐惧,从来没有对人有所依赖。只有每每独自坐在酒吧里喝至微醉,而后起身走回公寓。偶尔有风吹过,没有她的气息。喝的酒并不多,到公寓差不多就醒了。漫漫长夜不知怎么度过,他打开电脑继续白天的工作。在一家金融公司做着一些琐事,平凡的公司职员。工作依旧是如此让人烦闷透不过气,没做多久就趴在电脑上睡去。五点多时醒来,爬到床上继续睡着,等着闹钟响起。
又是一天。
这一天,他很早从酒吧离开,天才刚黑,酒吧里尚还冷清。脸色泛红,已经微醉了。喝了几杯威士忌。初夏虽有些热,不过喝醉后还是感到一些冷,他穿上外套,裹紧身体,将手放进裤子的口袋中。
他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依稀可见,是一个女子。不过看不太清,走近,他看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看得出她就是苏雨,还有熟悉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让他安心。
她就是苏雨,白色纯棉的短袖,穿着素黄色及膝裙子。她看起来很疲倦,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你怎么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不自然地在空气中传播,似乎被空气扭曲了,被剥离了真实感。“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遇到一些小小的麻烦。现在没事了。”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累。他不再多说。
她告诉他她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他邀她去一家西餐厅,离他工作的地方并不远。她还未答应就被她拉上出租车,没多久就到了餐厅,他拉她走进去找了个看得见夜景的位子坐下。他叫来侍者点了一些菜,是法国料理。桌上摆上几道,可她只是稍微吃了几口,便不再吃。愣愣地看着他,神情漠然,看上去她有心事。
“真巧啊,我还以为今晚见不到你了,居然在酒吧外遇见了,看来我们挺有缘的。”他想让她开口,便先主动说话,想引她把心中的不快说出来。
她并不回答他,侧过头看着窗外,是上海的繁华昌盛。
“你有心事?看上去好像很疲累。”
她对他说,今天她哥哥来找她。她看上去并不想见哥哥,好像是在说一个憎恨的人。他看着她,等她接着说下去。她苍白地一笑,没有说话,目光迷离。
她拿起手边的红酒,喝了一小口。动作轻盈,纤细美丽的手指,他一直看着她。
“梦禾,你看窗外的夜景。这是上海的繁华,可是却不属于我。”
“不,这属于每个喜欢这座城市的人。你不应太过悲观。”
她手拿起刀叉又吃了几口,料理已经有些凉了。如果有赏味期限的话也早已经过了。如此时的花一样,在初夏的时光里不觉地已经过了欣赏的时机。她放下刀叉,不愿再去动这些食物。“你不喜欢么?”他问。
“只是没胃口而已。”
“能否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我能帮上你呢。就让我为你做些事吧。”
她答非所问,说起了她的故事。
父亲是一个纵欲的人,在世俗眼里他是一个成功人士。是一个公司的老板,虽然公司不是很大,但也有二、三十人工作。后来遇见了母亲,他用尽手段终于娶到了母亲。而后就有了她和哥哥。一直无法理解母亲这样优秀美丽的女子,怎么会嫁给这样的男人。小时候她曾问过母亲这个问题,母亲只是笑笑,抱着她对她说,“小雨,我爱你,这就够了。你就是我所有的回答。”
现在想来大约是父亲是个很有手段的人吧。他真的很有手段,只是公司老板,却不停地有女子如飞蛾扑火,最终毁灭。在性生活上他是一个糜烂的人,虽然早已经有了母亲这样美丽的女子,他还是不满足。
在公司中,在生意场上与各色人等周旋。总能得意,时常有年轻女子与他一起出入。他丝毫不遮掩,并引以为自豪,认为这是成功男子的标志。她们以为可以凭此得到一种捷径,然而她们最后基本都一无所得,他所给那些女子的不过是一些细小的好处,可在这个城市这样的女子很多,试图向上爬以期达到高于自己的阶层。
母亲常为这感到恶心,但她为了孩子一味地忍让父亲,只要他不做得过分、明显。然而他更加肆无忌惮,他将她的忍让当作是对他行为的默许。
无耻的男子,他所做的事愈加无法容忍,因此他开始明目张胆地与其他女子成双出入于各种场合。她都忍气吞声,然而他居然将女子带回家。
故事到这她愤恨不平,拿起酒杯大口地喝着酒。
那天她与哥哥都在家里,母亲有事出去了。父亲开起门,与他一起进来的是一个浓妆俗艳的女子。她愣住了,不知道哥哥当时是怎么想的,也或许没有一丝感觉。他们两人迫不及待,相拥着快速走入房间,连门也没有关。很快从房中传来深沉的喘息声,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之不愿见到父亲陪着陌生女子回到家中。哥哥似乎是在门口看着屋内的情况。差不多此时母亲办完事回来了,看到了他们的情况。
那个女子看到了这个情况,立即起身穿上衣服。母亲走过去,对着父亲就是一掌下去,留下了几道指痕。
父亲还手,之后是谩骂,两人扭打,母亲斗不过他,被打得浑身是伤。她在一旁看得吓怕,一直不喜欢父亲。
虽然她还小,但也能明白父亲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与父亲。唯一喜欢的是母亲,她爱母亲。她跑过去抱住母亲,母亲脸上有淤青,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母亲抱住她,然后起身牵着她走出房子。
之后母亲再没有管过父亲,而父亲再无顾忌。不时地带一些女子回来,母亲拉着她走到一边,不去管他们的事。可是母亲看起来更加抑郁了。不知为何,那时她便有感觉,母亲这样洁净美好的女子最后总会破碎。哥哥则有时会在门口看着他们,他对这些事感到好奇也并不厌恶。
一年后,母亲在家中自杀而死。那天,只有她与母亲在家。哥哥应该拉着父亲去哪里玩了。母亲给她准备午餐,每一样都是她喜欢的甜的发腻的食物。一如平常,母亲安静地看着她吃。
“小雨,你要开心地生活下去。我爱你。”
她不知道母亲为何对她说这些话,只是乖乖地点头。吃完饭,她坐在客厅里和自己玩,一如往常。母亲走进浴室,关上门。
很久都没见母亲出来。一小时后,她走到浴室门口敲门,没有应答。她开门走进去,水声潺潺,热水落在母亲身上。母亲的血液混在热水里流着,面色已经苍白。她看到吓呆了。之后的事就不记得了。
后来,父亲没有再娶妻,但依然是不时地带回一些女子。
母亲生前对他已没甚约束,死后更加没了约束,他的生活更加地放纵糜烂。父亲的公司也得到发展,他基本上取得了世俗的成功。
她和哥哥就这样跟着父亲过活。哥哥在这样的环境中与父亲越来越像了,也越来越令人厌恶,她时常觉得他们两不过是一个人的影子而已。她更加地孤独了,将内心封闭起来,只有偶尔想起母亲时才略有欣慰。
几年后,她成为了一个美丽的少女,已经上了初中。在学校有许多人追求她,不过她对这些人从不放在心上。
目睹过父亲与母亲的事之后,年纪尚小的她已经明白了爱情的本质。
爱情不过是开在幻觉中的花,美丽,却易碎。她不相信爱情。
她看着那些追求她的男孩使出各种手段,费尽心思,可只能让她感到恶心。现在她感觉自己有些理解母亲了,她可以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自杀了,为什么要丢下她一人离开。母亲或是一个脆弱的女子,生活本身的面目对她来说太过沉重了。她无法承受起生活所给予她的一切重量,最终只能被生活伤害。破碎。
没有人可以理解她,她只能从阅读中寻找知音。
那时候安妮宝贝以一本《告别薇安》被人们所知,有人以读过她的书向人炫耀。而她知道,安妮是一个只能被安静阅读的作家,没有一切除文学与哲学之外的杂质。只有以这样的态度与姿态才可以明白接近安妮的内心。
她最爱的作家。看到书中的那个女孩因为担心蝴蝶死去而将它们都活埋了,性格执拗的女童,她想,这是她喜欢的美。没有了人交流,她只有阅读。
一天,她在房中读着喜欢的小说。
她的哥哥走进来,她已经很讨厌他了,只因他与父亲变得一样,生活糜烂。她想让哥哥出去,因为自己在看书,并且与他无什么可说的了,两人不属于一个世界。
可是哥哥并没有离开她的房间,而是直接向她走过去。她站起来想让他离开,他透出的气息让她感到恐惧。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将她推倒在床上。柔软的床,她倒在上面还没有反应,哥哥就扑向她。将她压在身体下面,脱掉自己的衣服。她看到他的身体,恐惧,用力反抗。他用力按住她,撕扯她的衣服。最终,他强奸了她。她的泪与血流到床单上。他倒在她的身上,不再动弹。她无力地哭着。
这时父亲回来,他看到了这一幕。父亲走过去一把拉起哥哥把他赶走,父亲眼中一样有着令人恐惧的感觉。她流着泪没有注意。哥哥悻悻走出房间,她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然而接下的事不过是她的父亲又强奸了她而已。两个无耻的人。之后父亲也离开,只剩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她忍着疼痛起身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衣服。之前穿的衣服已经被撕破了,她捡起扔掉。她回到桌前,将小说收起来,开始努力学习,她从没这么渴望离开。她想逃离这个城市,逃离一切不堪与历史。
后来,有时候哥哥又强奸她。父亲也侵犯了她几次,最后的一次,父亲喝了酒,侵犯了她之后又急着离开,他还有约会。
她跟在他后面,最终在楼梯处她将父亲推了下去。父亲的头向前磕在了台阶上,当场就死亡了。哥哥也在家中,他看见了这一幕。她知道自己无法逃脱,可奇怪的是哥哥没有揭发她。他的目的她无从知晓。
最终父亲的死亡被当作意外事故了结,没有人会怀疑是女儿亲手将父亲推下致死。父亲的遗产平分给了她与哥哥,公司卖给他人。他们得到了许多钱。她感到自己终于可以逃离了,她带着钱离开了这个家。与哥哥断绝联系,再不愿回想起这一段往事。
梦禾一直静静地听完了她的这段往事。苏雨停下,喝酒,久久不再说话。他知道她的故事已经讲完了。“第一次听你讲了这么多的话,平常你一直都是沉默寡言。”
“呵,这只是一段我不愿再去回想的过去。”
“那现在你哥哥来找你干什么?你们不是早就不联系了。”
“他找我要钱。”
“为什么?当初你们都平分了财产,他凭什么向你要。”
“因为他的已经被败光了吧。他一直都是这种人。”
“那你怎么办?不给他可以么?”
“不行,他以当年我杀了父亲的事来要挟我。并且那次见面他还想强奸我,还好被我逃掉。”
“要不就给他点钱打发他走。”
“没用的,他有我的把柄,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怎么办?”
她没有说话,无言地喝着酒。窗外是上海美丽的夜景,霓虹亮起。微弱的光在黑夜中星星点点。
4
吃过晚餐,她对他说想去楼顶吹风、看夜景。
楼顶上有着微风,让人清醒。苏雨的长发被风吹起。他闻到了风中的气味,是令人沉迷的气息。远处是黄色的路灯,沿着长长的路排列。
可以看见远处外滩的灯火,黄浦江畔,挤满了人。
他们成群地走在路上,害怕独处的时间。对岸陆家嘴东方明珠、金融中心寂寞无言地转动。现代建筑、西式建筑、车水马龙,从夜景可以看到这个城市的繁华。然而这繁华是以人世的荒芜堆砌起来,这里的人们彼此疏离。一切的繁华都不过是一场丰盛的幻觉。
人们为之沉沦、陷落。
生命终是虚妄,从来不具备有真实的质感。看着人们在此间以接近死亡的姿态享受着这末世欢颜,最后明白你有多幸福在于你愿意给自己多大的幻觉。幸福比谎言更不具备质感,我们只能接近死亡,以最后的沉沦度过今生。
她走到护栏的边缘,从上往下看,令人眩晕。“我无法再撑下去了。这里的繁华昌盛不属于我。”
“苏雨,你所要的繁华昌盛我会努力给你。你哥的事我们一定可以想出个好的解决方法的。”
“梦禾,你要明白生命终是虚妄。我曾努力学习,以期能逃离生命的不堪,而最后我所面对的仍然是如此。我所作的逃离都是虚妄无用的。我们根本就不应试图去改变生命,只能顺应生命最终至死。”
“不,一定有办法解决的,一定还有什么我们没有考虑到的方案。”
“是么。可是生命对我来说太沉重了,我所做的抗争只是一个个被证明是徒劳。我早已失去了抗争的能量,已经负担不起我的生命了。”
“苏雨。”
“梦禾,能遇见你真好。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干净的男子。”她抱住他,双手紧紧地将他环绕。“如果我还有能量抗争、逃离,我会喜欢上你的。”
“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他不断地重复。她放开他,轻笑一声。是吞噬黑暗的沉默。
“我去找你哥哥,我去让他不要再纠缠你。把钱分给他让他离开。”
“一直到后来,我才能理解母亲的死。”她说道。“母亲是个郁郁寡欢的女子,她无力抗争生命所加给她的不公平的遭遇。”
“苏雨,你应该从母亲的死中走出来,你需要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活在母亲的阴影之中。”
“你知道么,母亲死后我想起她的时候时常恨她。她居然不管我自己离开,真的很自私。”她停顿几秒。“直到现在我才理解她。因为我与她有着一样的基因。我们有着倾向死亡的内心,体内流着的是阴郁的血。”
“苏雨……”
她将手指放在他的唇上,摇摇手,示意他无需再说。他们抱在一起,好像是相恋多年的恋人。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不再流动。流星划过,那是遥远的距离,所看到的流星早已经死去了。此刻,无人过问逝去的时光与距离。她放开他,不再拥抱。她走到护栏边缘,手扶着栏杆。
“梦禾,看过张悦然的书么。”她问。
“看过一些。怎么?”
“曾有一段时间我将所有80后的作家写的书都看了,80后中的最喜欢的就是悦然了。”她停顿,看着他。见他没说话就继续说。“她的小说有一种唯美的倾向。有一篇小说,大约是叫《纵身》。但一直觉得这是她的败笔。”
“为什么?”
“小说不停地重复着纵身与跳下的区别。但其实根本无需这样,她只需走到楼宇边缘,放松身体就好了。这一切只是很简单的动作,无需将一件事复杂化。”他不明白她为何说这些,这些不过是一些不着边际的事。
“梦禾,我累了,我想休息了。手中这封信是给你的。”她将信封向梦禾扔去。
在他弯下身捡信封的时候,她用手抓着栏杆,脚踩着登上护栏,转过身勉强坐在上面。
梦禾见她坐在上面担心她掉下去,信还未捡起,就快速朝她走去。
“苏雨,你快下来。”他快走到她身旁的时候,看见她将抓住护栏的手放开了,上身向后倾倒。她下落。他冲过去,只看见她的身体在风中下落,她对着她笑。笑靥如花。她那如花一般姣好的容颜在黑夜中绽放,破碎。那美丽被定格在了那一刻回忆。撞击地面,没有声响,寂静深入骨髓。
他无力地坐在地上,没有哭,但还是流下眼泪。如果他早点遇见苏雨,事情是否会有不同了,他问自己。也许还是一样,她仍然会以破碎的方式毁灭自己,因为她是那么美。一切美的事物都是易碎的。他走身去捡刚才未捡起的信。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信,还有一把钥匙。他将钥匙留在信封里,取出信。
梦禾,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就是我们告别的时候。原谅我无法当面与你告别。
我说过你是我遇见的最干净的男子。
我很庆幸能遇见你。那夜在日影的时候,我观察了你很久。
你是一个特别的男子。其他人到酒吧大多都坐在热闹的地方。喝酒,与男女搭讪,欢歌轻舞。只有你,一个人坐在角落,安静地喝着酒。我相信你是一个特别的,干净的男子,因此我才想认识你。
我们相处的时间很短暂,但于我却是一生。你陪我看烟花的夜晚,我很高兴。
我之所以选择了这样的时刻,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
一方面是因为我与母亲一样体内流着阴郁的血,在内心深处我对于死亡或许还有种亲近。
或许在小时所经历的母亲的死亡也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影响。
那样的感觉无法形容,只我一人,看着母亲的死。另一方面,我真的已经累了。我做过抗争,我以为我能逃离,但现实是如此,我无力再反抗了。
梦禾,很高兴可以认识你。希望你能忘记我,就当我是偶然在你生命中停留的女子。你要继续向前,忘记过往,过着美好的生活,领略着这里的繁华昌盛。这个城市不属于我,但你与我不同,你生来就应该生活在这里。梦禾,忘记我。
这是我的公寓的钥匙,地址在信封里。公寓里有一盆羊齿植物,希望你拿走,帮我照料。之后你把钥匙放在门口的电闸盒中。
再见。
苏雨
看完信,梦禾用手擦去眼角的泪。可以闻到,空气中还有苏雨的气味,令人沉迷的气息。他转过身走到刚才的护栏,又从上往下看了一眼,苏雨的身体已经停留在那个地方,此时这里没有过往的行人和疾驰的车辆。寂寞的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发现她的死,应该不会太久吧。
苏雨,再见。苏雨,看见。他最后看一眼远方的夜景,转过身去。离开,手里拿着信和钥匙。
如烟花绽放后的沉寂。她比烟花寂寞。
5
梦禾走下楼,离开这座大厦。他经过苏雨,看了她一眼。他仍记得他看着他的容颜破碎于风中,她朝他笑。他无法救她,她就这样在他面前毁灭。
终于,他相信了,我们无法得到救赎。他走了一会儿上了出租车,去往苏雨住的公寓。
一小时后,出租车停在了一个小区门口。
看上去是一个干净而小巧的小区,有茂盛的植物,是个适合人居住的地方。他按照苏雨给他的地址,走到公寓门口,拿出钥匙打开门。
手顺着门沿寻找电灯开关,打开电灯。走进屋子,是一间简洁的小公寓。一室一厅,简单的陈设。有着苏雨居住的痕迹。这是他第一次接近苏雨的生活,直接没有遮掩,甚至带着粗暴。
他往内走,在沙发上坐下来,拿起杯子喝着已经冷了的开水。苏雨的气息随着空气冷却,留在了那个过往的时光。
梦禾起身打开门,走到阳台。阳台边缘有一棵羊齿植物,应该是畸羊齿吧,他想。他走近,将花盆抱着来拿到客厅。他看到了苏雨的房间,好奇心下他还是想进去看看。
轻轻打开房间的门。屋内是一片黑暗,隐约中可以看见拉上的窗帘。打开灯,瞬间明亮起来。他环顾屋内,衣柜、书架、桌子、床,一切不过是简单的摆设。干净、简单。他走到书架前,上面寥寥地摆着几本小说。有安妮的小说,《彼岸花》《莲花》,还有包着书皮,被翻得破损的《告别薇安》。还有两本张悦然的小说,《水仙已成鲤鱼去》与《誓鸟》。
书架上的书不多,但每本都被她看得发黄了。他拿下《告别薇安》,想要留着纪念。
他躺在苏雨的床上,眼睛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这是一个漫漫长夜,时间从指缝间缓缓流过,却丝毫没有了感觉。一分一秒过去,他坐起来,觉得时间真的很难煎熬,好似被扭曲而无限拉长了。这时间他在这里,这样看着苏雨的房间好像不太好,如此直接地窥视着她的生活。
这是一种微妙的心情,渴望留住苏雨存在于这世间的感觉,这他人无法磨灭的证明。梦禾打开抽屉,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个被反扣过来的相框。他伸手拿起相框,翻到正面。是苏雨的相片,只有半身像,侧身。
澄澈的眼睛,好像从相片里在看着他。他用手轻拂着相框的玻璃。无论如何,苏雨已经死了,他终于如此告诉自己。最后只剩下孤独与寂寞。
这世间,是否还会有人与自己相合。这样应是困难,人与人本来就是无法理解的。但我理解苏雨,我终于明白她的死了,梦禾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拿着《告别薇安》与相片准备离开,走到衣柜前还是停住了。他犹豫下最终还是打开衣柜,里面挂着是苏雨的衣服。
衣服不多,只有几件,整齐挂在衣架上。他一眼就看到了第一次遇见苏雨时她所穿的碎花裙。
他小心地取下那条碎花裙与书和相片一起放入袋子,走到客厅拿上羊齿植物,离开苏雨的公寓。走出时轻轻带上门,将钥匙放在电闸盒。快步离开。他知道在此地再停留他就会被无尽的绝望所包围无法摆脱。
拿着苏雨的东西他回到自己住的公寓,将花盆摆在阳台,这里的第一棵植物。
梦禾住的公寓与苏雨的差不多,简洁、干净。只是他所住的公寓是两室一厅的,当时他找不到单身公寓,又不愿随便与他人合住。
他终不是一个能轻易地与他人深入相处的人,除非是一个特别的人,苏雨就是一个。所幸他的工资负担这样的房租还是比较宽裕的,因此就一直空着一间。平时他都把空出来的那间用来做工作室,时常晚上要在那加班工作。
现在他稍事收拾,决定将那将房间用来放苏雨的东西,他要以此记住苏雨存在过的痕迹。她不是他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如烟花般美丽的女子。
他将书摆上书架,而后将相框摆在桌上平常工作能看见的地方。碎花裙挂在了衣柜里。屋内的一张床他认真整理,将被子铺好。这样这间屋子就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了。他对自己说,苏雨曾经在这里住过。
说出声来,不断地重复,直至最后他相信了自己的话。他不停地整理屋子,打扫,以此来度过漫漫长夜。做完一切,快5点了。夜晚终于要过去了,天色灰白。没有睡眠的夜是那样的难熬。
梦禾走去看拿回来的羊齿植物。植物真幸福,没有烦恼,只需一些阳光与水便可以不断地生长。它们是没有血液的,因此不会有倾向死亡的阴郁的血。他有些嫉妒植物的幸福。不过他还是去拿水杯给它浇水。
“你要健康成长,我答应她要照顾你。”
东边天际日光穿过厚实的云抵达。又是一天,这个城市也开始苏醒,人们忙着。早餐,而后是赶公交、地铁或是驾着车去上班。有多少人会在意不久前在这城市有一个女子死去呢。大约不会,毕竟每天都有人在死去。
他走到客厅,打开电视看早间新闻。早间新闻的主持人也带着疲累的神情在播报着这个城市的新闻。终于,他看到了。透过镜头,看到苏雨的容颜。有警察,周围围了一些行人,也有人过来看了一眼便离开了。人们都神情漠然,主持人略为说明了现场的情况。只一分钟便找不到踪影,接着的是上海的发展新闻。不被记住的死亡是寂寞的。无名女子,在一个夜晚从高楼坠下身亡。无论如何都是自杀,没有人会费力去弄清这件事。过后便被人遗忘。
“苏雨,你无需再与生命抗争,我会记得你。你会一直在我心里,一直。”
他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了,向公司请假,之后躺在床上。
此刻,日光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