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灯，贺知书只是脱了卫衣躺下了，可能是环境原因，也可能是想到了自己杭州的老家，也可能是今天一下午蒋妈那排斥的情绪，他感觉非常困，却睡不着，闭上眼睛后脑子里非常混乱。

黑暗中蒋文旭悉悉索索的爬上床撩开被子钻了进来，贺知书往右挪了一点背对着他。

蒋文旭手肘顶着枕头，在他耳边问道：“认生啊，还是不开心了？”

贺知书：“都有。”

蒋文旭从身后抱住他：“你也知道我妈就这脾气，咱不管她了，反正来拜个年就这么几天。”

贺知书觉得确实大过年的不值得郁闷，而且对方是蒋文旭的妈妈。蒋文旭爱的人自己要是心生嫌隙实在不够男人，他转过身来：“开玩笑的，有什么不开心的，就是有一点想家，想我爸爸妈妈想我爷爷，还有老家的茉莉花。”

蒋文旭：“来亲一个”啵出了声响。

贺知书：“好了，快睡吧，都困死了。”

蒋文旭睡下后很快传来了轻微的呼噜声，可是贺知书却怎么也睡不着，崭新的床单被套还能问道刚出厂的布料味道，他尽量克制地翻来覆去，可是却严重失眠了。

蒋文旭转过身背对着他，贺知书凑上去，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抱了一会儿还是睡不着，于是掀开睡衣，把手贴到他的腹部，他来回摸了下，好像比以前软和了一些。

他的手继续逡巡摸到了他的胸口，在左边揉了揉。

蒋文旭突然转过身来大笑道：“我当你要摸哪里，居然只摸我的上面。哈哈哈”

贺知书在他的腰部捏了一把：“你小声一点你妈的主卧和我们就一墙之隔，隔音很差的，他们听到了怎么办？”

蒋文旭：“听到了就听到了呗，咱们是两口子在一起害羞什么？”

贺知书：“去，你这个人脸皮真厚”翻身背对着他。

蒋妈本来对自己印象就很差，作风问题决不能出差池。

蒋文旭：“行了行了，他们听不到的，你在想什么翻来翻去不睡觉？”

贺知书故意放低了声音：“刚才吵醒你了？”

蒋文旭：“你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死人都被你摸醒了。”

贺知书：“我睡不着，可能是认生。”

蒋文旭伸手把贺知书搂了过来：“明天我们就去祭拜你的爸爸妈妈，今晚就先安心睡吧！”

贺知书：“嗯，你说他们是不是很恨我，不想见我啊？我前两天梦见我爸爸他好像着急上班，但是好久没有梦见过我妈了”

蒋文旭在他的肩膀拍了拍：“别胡思乱想，你这么好，你爸妈那么爱你，哪个父母不盼着自己的孩子好啊，你现在过得好，你爸妈会为你高兴的。”

贺知书：“可是要不是我，可能我爸妈现在还好好活着。”

蒋文旭：“瞎说，你哪有那么大本事决定别人生死，连训斥个猫都不忍心，你那么善良。”

虽然没听出什么逻辑，但是他确实心安了不少。

贺知书：“不知道我家那里现在翻修成什么样了。”

蒋文旭：“好了，快睡吧，明天都陪你去看看，想走的地方都走一遍。”

贺知书虽然有好多话想说，但是也不好惹到别人休息，于是小声地自言自语了一声：“可是我今晚睡不着。”

蒋文旭突然把他的裤子一拽：“那别睡了，动起来，干一场累了就能睡了。”

贺知书一边制住他的手，一边笑“对不起，我错了，困了，快赶紧睡，别闹了，在吵闹你妈要来查房了。”

蒋文旭把腿搭在他的身上：“那快睡吧。”

第二天贺知书睁开眼睛，看到粉刷的平整洁白的天花板暂时性的晃了一下神，转头看到旁边睡颜深沉的蒋文旭才想起来自己身在杭州，来到老家了。

这里不像北京，虽然还不到6点，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天气不是很好，外面雾气很重，窗帘拉开一半，蒋文旭被光线刺激到了，他转过身直接把被子闷到了头顶。

贺知书摇摇头，又把窗帘合上一些，他自己出去倒了一杯水，家里没有一个人起床，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在电视旁边有一个相片集子，他就放在柜子上翻了起来，他看到了很多以前不曾见过的画面，竟还有一张蒋文旭穿开裆裤时的照片。

更多的是蒋妈近些年到处旅游的游客照，也出现了几张陈叔的身影，他们在布拉格广场上有留影纪念，两个人笑得很灿烂，蒋妈虽然气色很好，但在陈叔面前确实老了好几岁。可能他们是真的有感情的，而且陈叔也不像油滑之人，应该劝劝蒋文旭，不要对人有什么偏见，让蒋妈在中间不好做人，他正想着，背后突然问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贺知书顿时一阵心惊，转身的时候，胳膊碰到了放在桌架上的杯子，“砰~”的一声，杯子掉到地上碎了，水在地板上流了一地：“对不起，我刚刚翻了一下你的相册。”

蒋妈边转身去洗手间拿拖布，一边嘟嘟囔囔道：“我就出个声，你慌个什么，好好一个杯子，轻易报废了，大早上的多不吉利啊！”

贺知书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蒋妈收拾房间下手不轻，叮叮当当一阵子，离客厅更近一点的主卧门口，文文光着脚出来了，蒋妈哄到：“宝贝儿，当心地上有玻璃渣，快去穿鞋子。”

文文没有理会直接坐到沙发上发呆，贺知书：“昨晚睡得好么？”

赛文靠在贺知书身上：“我爸爸呢？”

贺知书摸了摸他的额头：“他还没醒呢，在侧卧里睡着呢， 你好像有点发烧，着凉了？”

赛文抬起头，浅褐色的眼睛上睫毛扑闪扑闪的，他说道：“那我们去叫醒他。”

还不等贺知书拒绝他就光着脚往侧卧里冲过去了。

蒋妈刚刚正盯着贺知书和孩子看，贺知书一转头，她的目光尴尬地躲开了，贺知书：“家里有地毯，这孩子平时不穿鞋子习惯了”

然后也跟着去了侧卧。

蒋妈心里有些不好受，她总觉得自己唯一的儿子如今不是自己的了，这样一想对他们的家庭更生出几分嫌弃，她叹了口气：“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呀。

赛文一跳到床上就钻进被子躺在蒋文旭身边，蒋文旭没有睁眼开口道：“你怎么过来了？昨夜睡得好么？”

赛文摇摇头：“不好”

蒋文旭把孩子搂到怀里：“嗯？你有什么睡不好的。”

赛文昨夜确实睡得不好，大概是脑子太兴奋了，也可能是认生，但是又一时说不出理由，就说到：“因为我发烧。”

蒋文旭靠近一些用额头碰了碰赛文的额头睁开眼睛：“确实有点发烧啊，着凉了还是？”

孩子的身体，他们知道经不起折腾，贺知书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等会儿去医院看看吧”

赛文皱起眉发起脾气来：“不去，不去医院，坏蛋”

蒋文旭的困意也消失的差不多了：“好好好不去，我先给你量个体温”

贺知书说道：“你去跟你妈妈要个体温计”

蒋文旭不情不愿地起来扣上扣子：“嗯，要是没有我下楼去买。”

贺知书打断道：“要是没有，就去医院。”

蒋文旭出去好一阵子才进来说是他妈已经下楼去买了。

赛文睁开眼睛说道：“我感觉我已经不发烧了。”

蒋文旭笑笑：“我热了牛奶，等下你喝一点，你奶奶回来我们吃早餐”

贺知书躺下来：“今天我们干嘛？”

蒋文旭说道：“别想出去了，今天天气很不好估计要下雨，儿子也不舒服，就在家呆着吧。”

贺知书一想到和蒋文旭妈妈同处一室一整天就有点焦虑。又不能直说。

贺知书给赛文敷了个毛巾，孩子睡着了，等量过体温刚好37度，不算太发烧，他才放下心来。

蒋文旭妈妈早餐做了一大桌子饭菜，他们吃了一顿这几日来最丰盛的饭菜。

蒋妈说：“你看我今年以来银行储蓄都拿光了，本来想把这个房子改造一下添一个专门运动的瑜伽房，可这物价贵，装修公司要价离谱，所以一直耽搁着没装。”

顺便开了加湿器过来坐在蒋文旭身边：“我也上了年纪了，有时候这身子不灵便，腿疼腰疼的也时常闹几回，儿子挣了大钱也不在身边，尽干些不省心的事。”

蒋文旭：“我这不是来看你了么？再说你还找了个年轻大叔，我看日子过得不错。”

蒋妈有些气恼，自己明里暗里要点钱他装什么蒜呢，都开公司了，身价有好几千万吧，好大一老板呢，对自己亲妈怎么能这么抠？真没良心。“他就一个货运公司的开车的，能有多少钱那？你这孩子”

蒋文旭如何能听不出来自亲妈的意思，他笑笑：“我们给你准备了红包，包了个大的你别急，来看你肯定有备礼。”

蒋妈脸上瞬间多云转晴了：“哎呦是么？我儿子还是有心的，我也不是贪财，当年我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儿子，要不是计划生育，你有个哥哥姐姐我也不会那么依赖你是不是？再说小区里的老姐姐们都带着大孙子出门闲逛，我这样的孤寡老人就在鄙视链的最低端喽。”

蒋文旭本来还有一些亏心，越听到后面越觉得不对味儿打断道：“这事儿我也没办法，你不要再提了，你自己问问我儿子他愿意跟着你出门去在老太太面前露个脸不？”

赛文挣脱贺知书的怀抱从他背后抬起头说道：“我愿意！”

贺知书看着蒋文旭笑笑：“耳朵咋那么灵呢，别玩游戏了”顺便把他的手表摘下来放在在自己的口袋里。

赛文刚发了一会儿烧，脸颊红扑扑的现在坐起来笑笑，一脸的脆弱可爱。

蒋妈对赛文是一种矛盾的情感，孩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捡来的混血儿还算了还有先天性的疾病，这一点更是膈应。除去这些也是真的喜欢，她看到孩子常想如果这个可爱聪明的孩子是蒋文旭亲生的该有多好？

蒋妈朝孩子伸手：“是吗？快过来让我看看，以后别跟你爸爸回家了，就留在这里让奶奶带你好不好”这本是一句玩笑话，却不想孩子拍了一下她的胳膊，往蒋文旭身后躲一下，说道：“不好，我才不要在这里呢。”

蒋妈尴尬地撇撇嘴：“你还是别回家了，北京冬天该有多冷啊，就留在这里不好么？”

赛文转过头看了一眼贺知书：“我要回家，才不要留在这里。”

贺知书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开玩笑道：“你就留在这里和奶奶过有什么不好”

赛文把放在他额头的手甩了下去转身趴在蒋文旭的背上：“你们可不能丢下我。”

蒋文旭笑道：“我和奶奶商量好了，你留下来在这里上学，奶奶照顾你，我和爸比回北京工作赚钱，过年就来看你！”

一向懂事坚强的小孩这下突然大哭起来：“哇~我不”突然泪如雨下，让三个大人看的无措又心疼。

蒋文旭当即说道：“哎呦祖宗快别哭了，我们是不会把你留在这里的，刚刚跟你开玩笑的，别哭啊。”

赛文却充耳不闻，哭的越来越汹涌。

蒋妈走过来伸手抱孩子：“宝贝儿快别哭了，哭得多可怜呢，你在这里玩两天就跟你爸爸回去吧，不留你，没人留你。”

赛文为了挣脱蒋妈的怀抱，挥舞胳膊的时候指甲在蒋妈的下巴上划了一下，她的下巴顿时出现一条浅浅的血痕。

蒋妈惊呼一声自己去照镜子，看到下巴上出了血，顿时生气了，自己也是出于喜欢去抱孩子，孩子不领情就算了，还挠自己，真的是过分。

贺知书看向蒋妈内疚道：“阿姨，您没事吧，要不贴一张创可贴。”

蒋妈：“你们两个男人把好好的小孩带成什么样子了，这么小就会挠人，你们当成小少爷供着，以后总得出社会吧？怎么不教好呢。”

贺知书皱皱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蒋文旭抱着孩子温柔地哄道：“在哭就不可爱了，还打人，你这小脾气越来越坏了。”

孩子小声的说道：“奶奶对不起，但是爸爸你不能把我丢在这里，要不然我……”

蒋文旭拍拍他的后背：“要不然你什么呀？”

赛文一时想不到自己要怎么办，只好弱弱地说：“要不然我会一直哭的。”

蒋文旭笑：“真的是怕了你了，小兔崽子，我们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呢？”

赛文摸干净眼泪说道：“那你保证，以后你和爸比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永远不会丢下我”

蒋文旭把孩子抱起来走向侧卧：“好，我保证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好不好？我看你就是没睡好闹脾气，回去睡一觉就好了。”

临进门的时候赛文认真地说道：“奶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下蒋妈态度才软和下来：“你看小文文还会道歉，没事没事，我跟一个小孩计较什么”不知道赛文听到没，但是贺知书听了表示很受用。

贺知书在沙发上。蒋妈洗了一些瓜果端出来放在桌上找了一个重播春晚的频道和贺知书分别坐在沙发两端。

贺知书有些不自然，开口道：“阿姨，文文平时在家时挺懂事的，您别和他见怪啊！”

蒋妈眼睛盯着电视屏幕蛮不在乎地说道：“这孩子平时什么样儿我又没见过，再说我关心这些干什么？”

贺知书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沉默了一阵子正想起身离开蒋妈又开口道：“你们这也快20年了吧，我听说这孩子是你们去洛杉矶治病的时候捡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