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描述,这篇文章用第一人称描述。
我妈妈当年怀我的时候,我姐姐还不到一岁。我始终没明白她是怎么受孕的,反正就是在我姐姐的哺乳期,她怀了我。也正因为如此,她回奶了。她说她是不打算生下我的,在70年代,物质匮乏,再次怀孕让她非常的懊恼。
她是去了医院准备做流产手术的,而且去了好几家医院。无奈,医生建议她说不要流,因为她曾经有过“大出血”的病情,流产对她的生命有威胁,不能因为为了想“杀死”我,而把另外两个孩子的妈妈也杀死了。我还有一个大姐,当时已经7岁。
就这样,我被保留了下来。我和我二姐的出生差了361天,(差四天不到一年)而后果是我二姐没奶。我妈妈在我记事儿开始就反复向周围诉说这件事,我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是不被祝福的生命。还有,她很难,很不容易,而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也因此被妈妈戏称“这是从下水道里捡回来的孩子”。如果被流产,我就进下水道了。我曾经一度信以为真。毕竟在一个小女孩的理解看来,谁会爱一个从下水道里捡来的孩子。那么脏的地方。如果出身好曾被很多人期待,那我的出身就是从小被告知的,来自下水道……
在我模糊的记忆中,我从有记忆开始是和我奶奶形影不离的。我们住在农村。我当然不记得我喝过妈妈的奶。那时候我还不记事儿。
当然后来听我妈说,她喂我奶的时候,是不能被二姐看到的。因为她的妈妈不能抱别的孩子。
二姐后来总抱怨,因为有了你,我只能吃辅食长大。而你一直都有奶!(这曾经让刚刚有孩子的我感觉到愧疚,虽然我奶水很不足,我儿子从出生都没有吃过一顿饱的母乳,他是混合喂养。可我不知道出路在哪。)
来访者会时常将现在与过去对比,表现出她的矛盾心理。
我很小的时候被爸爸妈妈送到农村跟奶奶在一起。我不记得多大回来的。我现在问我妈,我在农村住了多久,她说她早忘记了。是的,并不关心的事情怎么能记得住。我这么想。
我依稀记得回到我爸爸妈妈家的那一天,家里很小但收拾得很干净,一个干净利索的妇女在下力地擀着面条,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手织背心。她就是我妈。那个背影给过我温馨的感觉,但后来那个形象有攻击性,我想靠近她,换回来的是排斥和攻击。我很怕跟别人亲近。
我那时候对自己的印象应该是留着鼻涕坐在一辆小推车里。
因为土,穿着小褂,流着鼻涕。所以,我能理解两个城市时髦小姐姐看到我惊讶的感觉。她们边跳边唱“老巴子,老巴子……”(我们当地的土话,就是土小妞的意思)但这就是我对她们最初的印象,一起组队来嘲笑我。这建立了我的自卑,也同时她们组了队。她俩是一组的,时尚的,我是丑的,土的。我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反抗“啊呜”……又被她们嘲笑了一番;“老巴子才会发出的声音。”,也许从那个时候我不太会反驳。
0-3岁是人格的成长关键期。我的人格成长的关键期是,父母缺失,只有奶奶,遇见亲生父母,他们告诉我我来自下水道~
我妈妈也嘲笑人,我在老家喊我三婶子为妈妈,我三婶子是我爸爸最亲的弟弟的老婆。眼有点斜。精神多少也有些问题。她一直嘲笑三婶子土,老巴子,只有她才是漂亮的,高贵的,她说:那才是你妈!这加强了我的自卑。也增强了内心的抵触。而我却对三婶子有种莫名的情感。也许跟奶奶在农村的那段时间,她真的把我当她的孩子。
我二姐小时候很漂亮,她出生的时候一头卷毛,超级漂亮,引来了整个产房护士的赞叹。
我从小是黢黑的,浑身是毛。
一个至今还记忆深刻的画面是这样的“我和我二姐坐在一个澡盆里洗澡,我妈妈给她的头发打上肥皂的时候,她的可爱五官惹得我妈哈哈直笑,“哈哈哈哈,像个小老太太……真可爱……”
我在另一边羡慕地要求妈妈,“我也要,我也要…”这个时候妈妈不知道什么原因变得懊恼和烦躁,抓起肥皂胡乱地在我的头上狂擦一通,伴随着肢体语言的逮啦,并用生气地语气喊着“那,那,那……”我现在想我那时候肯定就是丑。
长大后我曾经试着向妈妈描述这个场景,被她又哭又嗥地驳回了,“那个时候那么苦,日子那么难……我又没有缺了你吃喝,我又没有让你少胳膊少腿…呜呜呜……”我也只能道歉妥协,也许是生存本能,也许是息事宁人,也许是我性格懦弱,我说不出来。我希望我能厉害一些。努力捍卫自己。我没有。我很怂。
还有一件事是妈妈从小到大唠叨大的。她说小时候你姐姐要吃鸡蛋,你也非要,我那个时候呀~~只能去跟邻居借一个鸡蛋,煮熟了你又不吃~~~那是借的鸡蛋,我还了两个,你说你小时候多讨厌。我不记得这件事了。我无语,我只是个孩子啊……可是她一直在说这件事,从小说到大,直到她今天80多岁了,我告诉她,“我当时只是个孩子,如果我的孩子这样要求,我不会生气,我认为理所当然”她才说她是恨邻居为啥就收下了她还的两个鸡蛋。
因为二姐从小没奶,所以好吃的都先给她了,她又挑食。不像我的食欲那么好。我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一种求生技能。求生是本能。我只要活下来就好。在二姐挑食的情况下,我食欲好得不象话,以至于我一直是个胖子。现在想来,我一定是一种求生本能。
我妈妈对我是这样的。再来说说我爸。
我爸是最疼我二姐的,这是他一直挂在嘴上的。并不是我的推测。二姐学校好,漂亮,乖巧。一直是他的骄傲。而我呢,黑,胖,不合群,叛逆……哈哈…
二姐可以对他态度跋扈一点,爸爸从来都很享受这种感觉。我试着和两个姐姐一起跋扈了一次,结果被喝酒的老爸咣咣地踢了两脚。这是我小时候对爸爸印象最强烈印象的一次。
从那个时候我知道,有些话我姐可以说的话我不能说。我们很不同。
所以我和我爸妈的关系是疏离的。
再说说大姐。
我大姐从小和二姐好。她俩一起组队嘛。在我小学阶段,正逢她的青春期,她对我的口头语经常是:“你跟个彪子(傻子)一样”。我比较怕她,能避免跟她讲话就避免跟她讲话。因为少年之前,她没有对我说过好话。直到现在她对我很好,我还是很怕她。她给我打电话我都是紧张哆嗦的。
她后来结婚有个女儿,离开了家。
再后来,二姐结婚了。终于我在家有点位置了。…大姐又离婚了,还带着女儿回到我爸妈家。她爱漂亮,衣服多,她不但占了我的房间,还把我的衣服都收拾出来,放在我睡的沙发底下。我睡沙发。也没有什么地方属于我。这几乎是无缝衔接。。。我在家从来没有有过位置。
小时候我只跟我的奶奶好,我奶奶爱我,我记得很清楚她手上的每个纹路。我关心她爱她。可是她在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回老家了。这个场景对现在的我来说也印象深刻,我在上学的路上一直哭一直哭。……也只记得我大姐当时说了我一句:别彪了。
我们小的时候,全家人住在一间平房里面,我妈跟大姐一个被窝,我爸跟二姐一个被窝。她们在一张大床上面。我和奶奶一个被窝,我们俩睡一张小床。晚上我们偶尔会在关灯后说话。
当时的年代流行“顶替”就是说孩子以后参加,选择工作,可以顶替父母。接替父母做的工作。
有天我大姐说,我要顶替妈妈,我二姐说,我要顶替爸爸,我说,我顶替奶奶。
“哈哈哈哈……,奶奶是捡羊毛的…”
后来,我奶奶走了……她去世的时候我哭得很伤心。送殡的时候,我哇哇大哭,我大姐说,你别假装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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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割线……这是我的童年。
多年以来,我都感觉自己内心有个伤口,隐隐作痛。我有时候会喝很多酒。它的止疼作用无语伦比。
我不太跟一些大龄女人建立良好的朋友关系。我不知道怎么跟她们沟通。了解了一些心理学知识,我知道这个叫关系的投射。我把一切跟年长女人的关系都投射出了我和我妈的关系。
我爸的葬礼上,我哭得不太厉害。因为我使劲挤也只挤出几滴眼泪。但在我爸身体尚好,奶奶去世的那年。我出资要求他和我一起回去给奶奶立了碑。当时的我哭得稀里哗啦。
我大姐对我很好,她帮我装修了我的房子,还垫了一些钱给我,她还给我发来亲吻和花的表情。她说小时候大家都不懂事,我一下原谅了她。我很感激她,但依然不会向她表达感激。我让老公帮忙沟通了。
我和二姐终于闹翻了,因为在长达童年,小学,初中,高中校友的时间里面,她高高在上,永远优于我的状况下,而在我们各自结婚各自有孩子,我又混得不比她差的情况下,她们(她,老公,她孩子)一直继续施加对我的语言伤害下,我爆发了。
我不知道这个因果如何延续下去,但是我很想跟有不止一个孩子的父母说,你们也许偏爱哪个孩子,也许哪个孩子让你们不那么爱。但是生下他(她)的责任,是不应该由孩子承担的。
我依然在生活,我依然有社交障碍。我甚至有时候觉得随时死去都无所谓。自我价值感很低,活着太难了。
(这是来访者真实的状况表达,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可是这不是说教,讲道理能阐述的。,也许每个读者都能看到问题所在,表达,喊出真实的情感,她会得到一些释放)
后记:来访者来电说,她依然沉浸在痛苦之中。但是她知道,每一个成年人都在背负着痛苦前行。她欣赏很多美剧中频率使用比较高的语句“I can live with that.”
可是我想告诉她,如果可以,请你原谅她们。也请原谅自己。最好的爱,永远是自己给予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