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长得并不丑,说实话,她是我们姐妹几个中长得最漂亮的,在上小学的时候,她经常表演节目,我羡慕极了,经常像个跟屁虫似的赶着看。可是她却从没穿过裙子,一次也没有,也没见她穿过好看的衣服,更不用说化化妆了。现在,那张原本漂亮的脸在长年的劳作下开始变得有些干了,眼神也不再那么有神,更可怕的是,她还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女汉子。
1
小时候家里穷,我爸爸身体不好还受批斗,我妈妈不是本地人,在小学教书,不会干农活,更有甚者,还没生儿子,自然不招人待见(那时候的人并不重视教育,不像现在老师那么有地位),更可气的是,还被人欺负。记得有一次,那年姐姐11岁不到,就被隔壁的人诬陷,说姐姐偷了她的钱,姐姐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径直跳进家门口的水塘里,要不是当时有一个路过的人救起来,姐姐早不在人世了,那落水的背影至今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为此,我落下了病根,多年不想回老家,姐姐也留下了后遗症,书不念了,作死的干农活,上山摘枞树果换钱,希望改善家里的状况,瘦弱的身子从此走上了女汉子的不归路。
2
渐渐地,姐姐变得越来越勤劳。我妈妈本来就不擅长干农活,又还比较喜欢过老师的瘾,有时候就带着小妹妹住在学校里,爸爸在外地,家中一多半时候就姐姐带着我和大妹妹,姐姐既要干农活又要管我们的生活,现在想想,小小年纪的她,不知是怎么做到的。记得有一次,因她没时间做饭,我就赌气没吃饭读书去了,姐姐她当时在菜园里忙,看到我没吃饭就走,就在后面拼命的喊我回来,说马上给我炒饭吃,那声音至今还在耳旁回响。
我们一天天长大,知识一天天见长,而姐姐她却语调一天天升高,脾气一天天见长,笑容一天天减少。
3
不知不觉间,我们都长大了,我们全家也因落实政策进城了。没读多少书的姐姐只得去工厂干活,可无论她多么肯干,无论她被评过多少次先进,也抵不过政策的变化。一场改制下岗浪潮又将她推到了自力更生的最前端。于是,她开始没日没夜的练摊,后来积累了一点小资本,租了个小店面,也依然是360天无休的没日没夜的干,除了自己辛辛苦苦的照顾店面以外,还兼顾着我们一大家子。爸妈生病,忙前忙后请医生的是她,送吃送喝的是她,晚上在病房陪伴的还是她。甚至我结婚后,帮着我收拾屋子的都是她。
我们各自成家后,对几个妹妹始终不放心的还是她,怕我们不会做家务,怕我们不会理财,担心我们不会过日子,不停的对着我们“说教”,让我们觉得她越来越女汉子,还不温柔。
4
姐姐读书不多,但却坚信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于是在她的坚持与支持下,有了今天的我,我吃着知识的饭,看着因没有知识而上当受骗受罚的姐姐,想帮忙却使不上力,时常半夜心疼的醒来。
我的侄女,就是姐姐的女儿,也有了点小成就,小小年纪就有了多篇译文见诸各种刊物,还翻译了几本书,现在自立门户做着雅思与托福的培训。
当我们跟她说这些的时候,不会笑的她只牵动一下嘴角,象征性的露出两颗牙,发出干干的“嘿嘿”两声。
5
我的女汉子姐姐也有倒下的时候。有一次不幸出了严重的车祸,颈椎骨折。我到医院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的脖子用称砣固定在床上,整个人就像一杆秤一样摆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我叫她听听收音机,打发点时间,可没读多少书的姐姐对这个不感兴趣,姐夫要看店子,我们又都在外地,她的身旁没一个人陪伴,硬挺挺的一个人坚持了一个月,也没见她在亲人面前叫一声苦,当时她的女儿要考研,这件事她连女儿都没说。我感觉她很“蠢”。
6
虽然我的姐姐是个女汉子,不温柔,不会笑,还有点“蠢”,现在也一天天变老了,更没办法变漂亮了,但我还是希望她能够放慢劳作的脚步,如果她愿意,我想陪她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任何场合,如果有机会体验时光倒流,我还希望再看看她没退学以前,她漂亮的笑脸,还有我像个跟屁虫在她身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