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同事发话了：“我要跳下去。我没法忍受再待在这个小镇了。我们一起跳好吗？”

你苦笑着摇头：“从这个高度跳下去，我们必死无疑。如果我们勇气足够，就在这里等待，也许熬过黑夜，小镇会落回原处。”

“你觉得我们能熬过黑夜吗？你没看到那些奇奇怪怪的生物吗？我认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人类，也许只是披上了以前死去游客的人皮！”

你很犹豫，但是直觉告诉你，你必须留着这里等待黎明的到来。

同事看着你沉默的样子，轻轻松开了拉着你的手：“真的很抱歉，文文，我不能陪你在这里等待了。我要回到我们出发的地方。”

“也许这只是一个幻象。我不相信有可以飞起来的小镇，我只要勇敢迈出这一步，就可以离开这个结界一样的地方，回到原来的世界。”

你勉强挤出微笑：“你有自己的选择我能理解，不必抱歉。我也希望你安全，我无法保证等在这里会看见明天的日出。祝我们各自安好。”

她点了点头，转身跳了下去。

你静默了许久，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什么都没有看到。也许她已经到达了彼岸？可你无法说服自己，无法选择像她一样勇敢迈出那一步。

你叹口气，鼓励自己向着小镇方向迈出几步，然后坐在草地上等待。你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夜色中越来越看不清有什么东西，你调动起除视觉以外的其他感官，紧张地等待。

远处似乎传来隐隐轰鸣，倏忽间又变成窸窸簌簌的响动。那声音上一秒明明很远，下一秒却仿佛就在耳边。

你咬紧嘴唇，警觉地缓缓转动脖子四处查看，一只手在地上摸索，抓住一块带尖角的石头。

你握紧石头，告诉自己：无论是什么生物，尽管放马过来。我绝不会选择跳下悬崖，亲自断送生命。我宁愿挣扎一番，打上一架，也觉得死得其所。

在这空旷的草地上，你缓缓站起身来，微微屈腰，做好准备。身后是万丈悬崖，前方是正在逼近的异常声音，虽然看不到任何景象。你在心里已经做好打一个恶仗的准备。

漫长的等待。这面对未知的等待几乎耗尽你全部心力。

人可以勇敢到面对洪水猛兽，可以挑战万丈悬崖。但未知的恐惧是最难熬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你觉得自己几乎精神奔溃。要不要转身扑向悬崖，纵身一跃？你依然稳住自己。

眼前的地面上忽然凸起一个扭曲的黑影，瞬间扩展变大，令你仰望。而你的耳朵几乎在同时被咆哮震聋。黑影像崩塌的山一样向你倒来。你牢牢握紧石头，在黑影接近你的时刻拼命砸上去。

“叮咚”你倏然间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喘气。你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冰冷的实验台上，身上还接有些莫名其妙的电线。

你迷惑地看向旁边的人，其中一位是你的老板。你更加大惑不解了。穿着白衣带着手套的助手们纷纷过来为你摘下身上的电子元件，有人用温热的毛巾替你擦汗。

而你的老板盈盈地笑着：“恭喜你，陈小文，你成功告别了一年实习期，并获得了升职的机会。”

你被人搀扶着跨下实验台。你尽力平静地问老板：“麻烦您给我做一个解释，我实在不明白这是什么安排。”

老板微笑着指向你身侧的一整套仪器和设备：“这是一个连接你的大脑制造梦境的机器。看见那个大屏幕了吗？我和工作人员一直在陪你进行冒险之旅。你所经历的一切我们都能清楚看到。”

你环顾四周，有工作人员微笑着向你点头。“有医疗人员随时监控你的脑波和心跳，有任何威胁到你生理健康的指标异动，我们都会立刻切换场景。”

“所以你放心，我们会对你的健康负责。绝不会任由精神伤害发生。”

你平静下来。回到现实的感觉太好了。

即使刚才梦境中的场景再可怕，一旦离开，感觉全身的精神力量已经回归。整个人也没有那么脆弱了。

毕竟梦境中的人，是关闭大部分理性和逻辑回路，仅仅用直觉和情感在面对一切意外。

一位工作人员从一台吱吱作响的机器里拿出一叠报告递给老板。老板低头看了一眼，便迅速翻到最后一页。你挑眉张望一下，似乎是一些数据和分析。

老板看着最后一页，不住地点头“很好，很好，正是我要找的人。”

他抬起头将报告递给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个周末吧。星期一的时候先到人事处报道，你已经是原来部门的经理了。会有人领你去新办公室，届时你临时办公桌的东西都会被放到那里，你自己再慢慢整理。”

他伸出手来赞许地拍拍你的肩：“你做的不错。我很欣赏你的表现。以后在现实竞争中再接再厉，为公司创造最佳业绩。”

你挺起腰：“没问题”。工作人员在旁边插话：“对你的具体分析报告里都有，你回去自己看看吧。”

你放下一身疲惫回到家中。你脱下被汗水浸湿，有点粘身的衣服，匆匆洗了个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你忽然觉得无法分辨现实和梦境了。那个测验的一些片段一直在你脑中回放。

洒满阳光的草地。欢乐的小镇街景。朴实无华的小店。一排排密密匝匝的房屋。红褐色的避雷针。黏腻潮湿的墙壁。触目惊心的洞口。笑容邪气的小男孩。面无表情的银发老人……

虽然身处热水浇淋中，你依然感到浑身冷的发抖。

整理好自己你回到客厅坐下。努力平复一下惴惴不安的心情，翻开那份报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