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了鹤岗,出了火车站,再也不怕被人住遣返回原籍了。可新的困难又来到。我们十八口人住哪儿啊?那时不像现在,可以租房子,那年代没房子可租。伯父那时住宿舍,于是就和他的工友们商量,在他们宿舍挤一挤,把父亲及家族的男性先安排进去。好心善良的工友们,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给予我们的帮助,我们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在此,我要向当年的工友叔叔大爷们说声:谢谢你们!祝你们这些好人一生平安!伯父又为家族所有的女眷及孩子们暂时借了一间宿舍,就这样凑合着住着。吃饭问题是一件大事,除了伯父从食堂拿回点,就是奶奶和母亲去食堂等人家吃完饭后,拣工友们吃剩下的,或者人家倒掉的饭菜。

  18口人在一起没住的、没吃的,给伯父带来前所未有的压力。父亲决定找工作。那时找工作不像现在有媒体传播,那时找工作渠道很窄。他决定去伯父矿上采煤。伯父坚决反对,下矿采煤这种高危险工作根本不适合父亲。伯父认为,父母带着我们四个孩子,一旦他下矿有什么不测,这一堆孩子咋办?父亲只适合务农。于是,经多方打听,伯父听说有一个叫于德公社的菜队正在招工。他建议我家六口到那里去。三叔一家留在鹤岗,三叔在矿上继续采煤。爷爷、奶奶、伯母(伯父在40多岁时续娶的,一位善良温柔的伯母)、大哥、表弟、三姑她们娘俩留在鹤岗,留在了伯父身边。

  一个晴朗天气,父母带着我们从鹤岗站坐上火车,到鹤立站下车,准备去于德公社。从上午等去于德公社的客车,一直等下午三点多了,还没有车去于德公社。我们就这样一直等着……不知是因为那时候的交通落后,还是老天有意难为我的父母?大半天过去了,一直没车。眼看着太阳慢慢西下,父母有些焦急,也许是因父母没有文化,不识字,再加上来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父母根本不知道于德公社在什么地方。真是两眼一抹黑啊!父亲这时显得十分焦虑不安,他感到走投无路了,便毫无道理地埋怨起了母亲,“你说弄这些营生(指孩子)怎么治?”意思是嫌孩子多,太累赘了。而母亲却坚定地说:“孩子再多我也都带着!”父母继续吵着。这时,朝我们走来父子俩,儿子很年轻,父亲大约50多岁。也许是我父母的争吵声引起的老者的注意,他走过来先是一翻劝解,了解吵架的起因后,建议父母说,“天都这么晚了,你们还不知道于德公社在哪里,我看你们还不如去宝泉岭,那里也有招工。”“宝泉岭在哪儿?”父亲问道。于是,他告诉我的父母在哪里上车。父亲获得了一个救命的信息,如实照做。父母千恩万谢地谢过恩人,带着我们坐上去宝泉岭的车。

  我们来到的地方是东北农垦总局下设的一个叫宝泉岭的国营农场。当时农垦总局下设总场,分场,生产队,这三级管理。我们在农场的招待所住了一宿。紧挨着招待所的是一个职工食堂。于是,父亲领着我们去食堂要饭。我们和父亲在食堂吃了饭,那些好心的山东日照支边青年,又给我们拿了不少馒头。在吃饭时,父亲问他们哪里有招工用人的?那些青年告诉,去农场劳资科办理,下边生产队都用人。父亲谢过那些青年,立马跑向劳资科。但劳资科的人说,现在场部地区单位不需要人了。场部地区单位不是农业单位,都是工副业单位,相对农业单位好些。父亲说,什么单位都行。于是,劳资科给父亲开了一纸介绍信,让去一个叫“三分场”的地方。

  马车一路北行,大约三个小时,终于抵达三分场。可是,当我们抵达三分场时,人家拒收,说人已满。父亲有些激动,争辩着:“明明是你们上级介绍来的,怎么不要我呢?”在父亲的执意要求下,终于给分到了三分场四队,一个生活条件最差的、靠近大山的、最边远的、仅有三、四十户人家的生产队。

  还得继续向北走。马车走在只有两条车辙印的、不是路的路上,就像走在草丛里。路两边旁是一人多高的蒿草,当马车经过时,撞开它们,它们又弹回来,不时抽打着车上的人。车越向北行,母亲感到阵阵凉气袭来。马车走了大半天,也没有看一个人或一个村庄,看到的只是那荒凉的茫茫草原和高高的树木,还有一墩墩的灌木丛。母亲一时适应不了这巨大的环境差异。在那茫茫的荒原上,马车要把我们拉到什么地方去呢?母亲心里感到一阵悲凉,一丝恐惧掠过母亲的心头。颠簸的马车继续向北方前行着……

  终于,在天色昏暗下来之前,马车到达了四队。我们总算有了落脚之处。队里分给我们一间简易的拉哈辫房子。这是当时东北常见一种简易房。按照要建房子面积大小,用木桩相隔一米,楔在地上,再用杨草拧成直径10多厘米粗的草绳,在大泥里蘸匀,编在木桩上,就形成墙了。房盖二层棚就地取材,用草和木头搭建。全家人住进去了,尤其是我们4个小孩非常高兴,因为有自己的家了!父亲那时定的是固定工,每月有24块钱的工资。母亲干的是临时工,计件工资,每完成一个定额,一块两毛钱。

  60年代初的北大荒生活是异常艰苦的。我们来到了北大荒,来到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蛮荒苦寒之地。一切从头开始。简陋的屋子里,一进门就是一间厨房,和厨房一墙之隔是一铺炕。锅灶连着炕,这是为了取暖。炕是裸炕,没有炕席。俗话说:“炕上没席,脸上没皮”。母亲只好用队里的破麻袋铺在炕上代替席子。那时,正是大豆长出两叶,农时正忙,父母立刻投入了生产劳动中。

  在那个年代,交通、通讯、生产力都十分落后。我所在的四队,去场部是没有公交车的。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队里的一辆马车。这辆马车不是随便载人的,是专门去场部给队里拉生产资料的。如果谁家需要点生活资料,就托赶马车的人捎带。从四队到宝泉岭场部是60里路。从宝泉岭场部到鹤岗伯父那里也是60里。如果想坐车去鹤岗,一是先坐马车到宝泉岭场部,那里每天有一班车去鹤岗的;二是先步行30里路到尚志村,再搭萝北去鹤岗的一班车。

  那时,去鹤岗的还有一条小路,就是从尚志村往西,走过梧桐河上的吊桥。那条小路都是山路,叫石头庙子,据说是日本鬼子占领东北时修的。为了节省车费,父亲当年去鹤岗伯父家,经常走那条小路。那条小路到伯父家,至少有100多里,而且沿途没有人家,只有一个林场。走那条路是非常危险的。一条羊肠小道,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木。那时的环境都处在原生态,野兽出没是常有的事。而且,被野兽伤到的事也是屡屡发生。父亲每次走这条路去鹤岗伯父家,母亲总是十分担心。直到父亲平安归来,母亲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大哥和奶奶,就在这条山路上,来回走过3趟!奶奶当年用她那一双被裹过的小脚,丈量着这100多里山路啊!

  1960年寒冬的一天,一个16岁的大男孩——大哥,带着一个7岁的小男孩——我的大表弟去鹤岗。早晨从4队出发,还没走到一半的路程,天色已晚。北大荒冬天特别短,冬至那天,不到3点就落太阳了。大哥带着表弟,往前走着,眼看着太阳西下,路程还没走一半,走到了一个前不招村后不着招店的路段。怎么办?看着眼前的大表弟,焦急恐惧向大哥心中袭来。大哥后来回忆说,“眼看着要落山的太阳,看着面前冻的瑟瑟发抖的表弟,他感到危险正向他们袭来。表弟要是被冻死了,或有其他不测,我怎么跟奶奶说?怎么跟大姑交待?”16岁的大男孩此时感到了绝望!正在大哥焦急绝望之时,一辆汽车从后面驶过来,好心的司机师傅停下车,“小伙子,天要黑了,你们俩要干啥去啊!”“俺去鹤岗,想去宝泉岭坐车。“啊?天快要黑了,这么冷的天,你们啥时候能走到?这里经常有野兽出没,不怕让狼吃了?我拉你们到宝泉岭坐车去,快上车吧!”天无绝人之路啊!大哥遇到了救命恩人!50多年后的今天,每当大哥提起那件事,还心有余悸。每当提起那件事儿,大哥心中充满了内疚。内疚的是,当时因心里只有恐惧,都没来的及问一下司机师傅的贵姓,甚至都没有向司机师傅道一声谢!在此,我代表大哥向当年那位不知姓名的师傅,表示深深的感谢!表达藏在大哥心中50多年这迟来的敬意!

  1960年的夏季是麦收的季节(宝泉岭麦收是阳历7月末)。天似乎漏了,整天哗哗地下着大雨。50多年以前的雨量真是丰沛,地里已经出现了积水,下陷。一台拖拉机已经拉不动康拜因了,因为下陷的厉害,两台、三台也拉不动了。这时就需要人工上了。父母都参与了割麦子的劳动中去。每天起早贪黑,在地里忍受着下陷的劳累。两脚踩在过膝盖的泥里,每向前挪一步,费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拔出一只脚来。同时忍受着蚊子、小咬、瞎虻的叮咬,每天都是以这种方式在劳动,在收麦。每到傍晚收工时,回到家了,母亲都是累得筋疲力尽。尽管如此,坚强的母亲还是一天不落的继续干着,为了多挣点工资,一天都不舍得休息。母亲干活的速度、效率,超过了父亲,超过了队里的许多男人。母亲没有别的祈求,只想多挣点钱,让自己的孩子们穿得暖一点,吃得好一点。难怪当时的邻居大叔大婶们看到母亲如此干活,都带着羡慕和赞扬的口气说:“二嫂,你真恶(能干),这么多老爷们都干不过你!”

  艰苦的麦收结束了。秋天悄无声息地来到了。60年由于下霜早,地里的玉米大豆很多没有成熟。玉米粒成了瘪子,大豆的豆荚瘪着,带着尚未成熟绿色的。我所在的队里粮食大幅度减产。虽然粮食减产和我们吃供应粮关系不大,但那时粮食供应标准非常低,基本上都不够吃。所以减产并不是好兆头。

  秋收开始了,母亲一如既往地干着繁重的活计,依然起早贪黑地劳作着。割大豆、掰玉米,母亲无论干啥活在质量上、效率上都是第一,都不输男人。母亲无不是在挑战着自己身体的极限。上级要求,不管粮食成与不成,一并收起,那些不成熟的玉米和大豆可以用来喂牲口。

  六零年的冬天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季。大雪伴着凛冽的西北风,铺天盖地地刮着。分不清天地,整个世界一片白茫茫。大风发出了呜咽声,整个天地,显得更加威严而恐怖。这就是当年北大荒冬季几乎天天刮起的“大烟炮”。

  我们卷缩在被寒风刮的、几乎是摇摇欲坠的拉哈辫房子里,每天冻的瑟瑟发抖。四处透风、门窗不严的房子,根本抵挡不住寒风侵袭。于是,母亲找来废旧的棉花套子来塞缝隙。到处都是缝隙,怎能塞的过来呢?幸亏那时的林木资源丰富,山里、河边到处都是柴火。母亲便把炕烧得热热的。即使这样,每晚屋里的温度都在零度以下,当年北大荒冬季的夜晚是那么漫长,那么寒冷!有几次脸盆的水忘记倒掉,都结成厚厚的一层冰。

  粮食供应标准太低了。60年冬季至62年,职工每月27斤,初中以上学生21斤,家属18斤,周岁幼儿7斤。每人每月2两豆油。粮食并不是全部面粉,其中有玉米面,玉米碴子。再加上没有副食,很显然是不够吃的。为了节省粮食,我们一天只吃两顿饭(大约早10点,晚3点),全家都处在饥饿寒冷中。无奈之下,母亲便私自去把原本喂牲口不成熟瘪瘪的大豆荚(我们叫它青饲料)弄下来,剁得碎碎的,掺入少量的面粉,烙成饼,尽量让我们四个孩子吃饱。母亲和父亲仍然不舍得吃。豆荚吃光了(因那时大家都整),父母又去弄那些不成熟的玉米棒,连同玉米芯一起磨碎了,用水浸泡,沉淀下来一些所谓的淀粉,掺点玉米面蒸成窝窝头。母亲做饭,我烧火。烧火柴是豆秸,偶尔从燃烧的柴火中掉出一个豆粒,我立马拨了出来,捡起来放到嘴里咀嚼,感到味道是那么香甜!于是,每次烧火,我多么希望有更多的豆粒出现啊!灶堂的火苗跳跃着,映照在我稚嫩的脸庞上,闪烁在期盼的目光里。

  我永远忘不了在那三年困难时期,父母为我们吃的苦,遭的罪,受的累。父亲是一个勤劳、善良、忠厚、节俭的庄户人。这种性格伴随了父亲的一生。曾听母亲说过,在“大家”过日子时,每逢过年过节,全家人在一起吃顿饺子,那时已经很奢侈了。每到这时,父亲就去吃煎饼。母亲又气又怜,曾多次数落过他,但父亲仍不改初衷。父亲说,本来东西就欠缺,我不吃省下点,别人就能多吃点。我们住的拉哈辫房子,四处透风(因为门窗不严、墙体太薄)母亲就把拉哈辫房子的墙体里外抹泥。把二层棚再铺上厚厚的“麦余子”(不成熟麦子的壳)。母亲又把炕面、锅灶扒掉,重新砌好(因为烧了一年了,里面挂满了太多的灰,烟火不畅通引起炕不热)。俗话说,炕热屋子暖。在以后的许多年里,为了冬季屋里更暖和点,母亲年复一年,都用了此办法。母亲在干这些活计时,显得比父亲得心应手。那几年的冬季,父母并没有“猫冬”。为了多挣一点钱补贴家用,他们把队里种的蔴(一种用来搓绳子的天然纤维植物)拿回家来扒皮,白天扒着,夜晚在油灯下继续扒着……

  经常受到饥饿威胁的我,小小年纪已经有了防范意识。听说队里食堂被大雪掩埋的一些不好的白菜不要了,于是,我和小伙伴们拿着筐,扒回家来补充过冬的食物。因为没有手套,徒手去扒,十个手指全部冻伤。我熬过了几昼夜钻心的剧痛,手指慢慢脱皮了。

  在冬天,我和二妹拉着爬犁(有时也是肩抗),去河套,或者去山上打柴。一个冬季,我俩竟拉了像小山似得两个柴火垛。记得有一年冬天,由于工作需要,父亲去山里伐木了。队里为照顾我家,允许给我家拉一马车木头烧柴,需要花2元钱。我和母亲谢绝了。因为那2元钱相当于我一个学期学费呢。那些年烧柴都是我和二妹冬天用爬犁拉回的。拉回稍粗的劈成拌子,整齐的垛起来。看到那些整齐的拌子垛,心里很有成就感。那时虽是国营农场,但根本没有周六周日,除非下雨天休息。所以大人没有时间整柴火。因为拉柴火,我的脸、耳朵,脚后跟(因鞋后跟漏了,灌进了冰雪)全都冻伤过,经历了剧痛、脱皮。也许是上苍的怜悯,我竟不治自愈了,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春天化冻了,父亲结束了山里的伐木工作,回到了我们身边。给我们带回来一大堆,托人制作的,一种叫王八骨头的木头的玩具,还带回来八十多元钱!我们当时别提多高兴了。后来听母亲说,那八十多块钱都是父亲从嘴里省下的,在林场,父亲不舍得吃细粮,只吃大碴子粥,窝头,咸菜。

  夏天的周末,是充实而快乐的。我完成作业后,就去开荒地里干活。在活干完的前提下,就可以去钓鱼。那时小河里、泡子里柳根鱼很多,我每次都能钓10多斤呢!

  就这样,在父母勤奋苦干下,生活稍有点好转。很多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都是自力更生自己制作。钉桌子板凳,钉箱子。母亲后来学会了编炕席,编筐篓。二妹也学会了,还编得有模有样呢。

  艰难的日子,总是感觉过得很慢。尽管如此,1961年的日历已经翻过。

  自从三姑回老家后,奶奶就整日寝食难安,时刻惦记着三姑在老家的情况。惦记着三姑的安危。无奈,在1962年的初夏,大哥带着爷爷奶奶和大姑家的表弟,回老家去了。

  1962年的初夏,我的大弟弟来到了人间。大弟弟的出生,给全家带来了欢乐,父母自是喜不自禁。他们有儿子了!尤其我们4个女孩,他的4个姐姐更是高兴。看着胖乎乎的弟弟,一个个抢着、轮着抱他。

  弟弟出生,给全家带来欢乐的同时,也给父母生活带来了压力。他们5个孩子了。母亲一如既往地拼命干活。记得弟弟在两个月大时,下雨天不能下地干活。为了补贴家用,母亲把两个月大的弟弟交给了我们4人。父亲和母亲去山上采木耳去了。外面依旧下着大雨,该到弟弟吃奶的时间了,母亲还没有回来,他哭了。我们轮班抱着他在地上走,试图哄他不哭。可是由于饥饿,他的哭声越来越大了。我拿了一点凉水,想给他灌点儿,可他摇着小脑袋,一口都不喝。我心疼得哭了起来,5个孩子一起哭了起来。直到弟弟哭累了,哭睡着了,我们才停止了哭声。

  弟弟的出生没有让母亲停下手头的活,母亲对他没有太多的娇惯。还是终日操劳着,忙碌着。那时,母亲为了继续干活,看护弟弟成了一个最大的问题。那时没有幼儿园、托儿所,看护弟弟的任务,就落在了二妹的肩上。后来母亲对我说,“你那时已经上了好几年学了,不忍心让你辍学。”因此,二妹那时因看护弟弟,永远地失去了受教育的机会。这件事日后在母亲的心里,成了一个心结。每当提起这件事儿,她都觉得非常内疚,总觉得对不起她的二女儿。好在二妹天资聪颖,通过自学认识了很多字,达到了看书读报使用智能手机的水平。

  自1962年起,那时国营农场的经济状况也不是很好。大批下放人员。好多人为此每日都忐忑不安,害怕自己被下放了。下放就是意味着撵回老家。那时我家属于在下放的范围内。因孩子多,劳力少。但在队里研究下放时,他们把父亲留下了。因领导看到父亲忠厚、老实、肯干,能吃苦,任劳任怨服从领导,就把父亲留下了,所以我们才免遭厄运。这种为企业减轻负担的方法,持续了三年。

  1964年,只读了4年小学的我辍学了。因队里师资力量很差,5年级以后就要去分场、总场去读书。去外地读书,父母因供不起,拿不出生活费只能作罢。伯父知道这事儿后,非常着急,来到我家,与父母商量我读书一事。我那时已懂事了,看到家里如此困难,我不想再给父母增加负担。自己决定不读书了。可伯父说,“这么伶俐的小孩不读书了,太可惜了!”就在那年的冬天,伯父把我带走了,带到了他那本不富裕、住房拥挤的家。那时伯母患肺病,支气管炎剧烈咳嗽。善良的伯母为了我去上课,拖着患病的身体,每天早早起来为我做饭。那几年,伯父经常来我家,就是放心不下他有5个孩子的二弟。为了减轻我父母的负担,伯父曾多少次和父母商量,把我们5个孩子带走一个,由他抚养。伯父不是没有孩子,他是真心想帮扶他的二弟,替我的父母减轻生活负担啊!他果真把二妹带走了,可二妹那时候才八岁,适应能力差,到了新的环境,每日想家、想娘啊!伯母不忍心看到二妹因想家想娘,每日痛哭,不忍心看到二妹因思亲备受折磨。在冬季寒冷的一天,伯父把二妹送回来家里。

  当他老人家看见我体弱的三妹,走路仍然不稳。伯父说,“这孩子兴许是缺钙,都这么大了,还这么软弱,走路还不稳”。他买了大瓶的葡萄糖酸钙片让三妹坚持吃(那时大瓶500片,是玻璃瓶包装)。伯父虽在鹤岗远离我们,但他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他的侄子侄女们!

  过了一年,队里的小学补充了老师,成立了小学五、六年级。因此,我从伯父家回来,继续读书。没多久,文革开始了,学校停课了。我从此永远地离开了那个小学校,再没有读书的机会了。66年伴随着文革的开始,我的小弟弟出生在那年的五月。

  在以后的几年里,国家的形势有了好转。粮食的供应标准稍微提高了一点,粮食基本够吃了,不再挨饿了。母亲为了改善我们的生活,居然还养起了为数不多的鸡和猪。这时,父亲就去队里的场院边人家不要的,带沙土粮食弄回家来,再用簸箕反复簸,整出一点粮食喂鸡。无论是是晴天还是雨天,父亲都必须到野地里去采曲麻菜,苋菜等,背回家来,掺点豆瘪子煮熟了喂那仅有的一头猪。喂那头父亲花了一个月工资买来的小猪仔。当时小猪仔八毛钱一斤,生猪四毛钱一斤。这时,伯父、三叔家的情况也基本稳定了。我的整个家族,总算渡过了难关,逃过了一劫。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已慢慢长大。我在不满16岁的时候,二妹在不满14岁的时候,就参加了工作了。我分到了队里的卫生所,当了一名卫生员。二妹则跟着家属队干临时工。在1969年时,我们都转成了国家的正式职工。粮油的供应标准也提高了。我的家境好了起来。那时,父亲、母亲、还有我和二妹四个人上班,每到月底发工资的时候,父亲都特别高兴。每月除去买粮扣除的钱,还能剩五六十元呢!父亲把钱全交给母亲,高兴地说,“一到领工资,人家可眼馋咱了。”

  三叔家也好起来了。大堂弟为减轻家里的负担,在不满16岁时就参加工作,当了一名电工。在工作中刻苦钻研技术,这为他日后创办的两个企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两个小堂妹分别在65、69年来到我家族。在来北大荒最艰难的头几年里,由于粮食不够吃。三叔发挥了他的聪明才智。套野猪、套狍子、药野鸡(把黄豆钻眼,把氰化物塞到豆里,洒在雪地里)、打鱼。这些野味,在当时那种困难时期,给在饥饿中的孩子们补充了一点优质蛋白。

  已不再年轻的母亲,由于长期积劳成疾,身体健康已出现了状况。她长期失眠、咳嗽、胃疼,已胜任不了繁重的劳动了。这时,三妹四妹也相继长大了,陆续工作了。

  时光已走过50多个春秋,我们都已长大成人,成家立业了,并且有了自己的家庭,还有了自己的孩子。作为闯关东的第二代,我们都逐渐进入了老年,大部分都已退休。

  大哥从小就时就非常睿智、孝顺,一直跟随爷爷奶奶生活。几十年来侍奉祖辈,直到爷爷奶奶离世。

  他从东北回到老家后,在公社拖拉机站工作,任技术员。拖拉机在60年代初的农村,是一种最前沿的农机具。大哥从使用到修理都是驾轻就熟。在当时的十里八村,没有人能超过大哥的技术。后来他又调入汽车学校当老师。他的孩子们都干私营企业,都特别能吃苦,成绩斐然。大儿子甚至在三亚给他买了价值几百万的房子。

  二堂弟出生于1961年的困难时间,也退休了(特殊工种)。他有一个十分孝顺、懂事的儿子。几年前自己干起了个体,专修电脑。

  三堂弟出生于1963年,他的乖乖女毕业于哈师大,现任数学老师。

  于1965年出生的小堂妹,姗姗来迟地来到伯父伯母身边,给已有三个儿子的伯父伯母带来了无限欣喜。小妹的迟到是上苍的安排,她一直留在伯父伯母身边。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亲力亲为,照顾年老多病双亲。她的儿子大学毕业已工作,并考上了公务员。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美满幸福的小家,同时与双亲一起过着天伦之乐的幸福生活。

  三叔家我的大弟于30多年前在停薪留职的前提下,干起了个体电气修造和水泥构件厂。现在两个厂都俱规模。他的儿子是一个十分孝顺懂事的的孩子,子承父业管理着两个企业。我的二堂妹从事教育工作,虽然是一个普通的教师,但在自己的领域里干的非常出色。另外两个小堂妹,也是都是农垦职工,承包着大面积的土地,每年都有不菲的收入。她们家庭和睦,生活幸福。

  我家大弟保留着职号,也干起电气修理厂,而且干得风生水起。他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去了深圳,在企业主管技术。

  毕业于北京理工大学的小弟,在北车集团是一个中层领导。他的儿子十分优秀,考入了上海复旦大学临床医学。目前在校生。

  我的一双儿女也都接受了高等教育,女儿电视人,儿子在私企中层领导。三个妹妹也已退休,晚年生活非常幸福。我们闯关东第二代,虽不敢说多么优秀,但也绝不是那种熊包无能之辈。母亲在世时,每每看到我们小有作为,她都感到无比的欣慰。

  我家族闯关东的第一代,健在的有百岁的伯父,还有年愈九旬的伯母、三婶。父亲,母亲,三叔,大姑,三姑全都走了,这让我们无比怀念!

  闯关东现在已是第五代了,作为闯关东的第二代的我们,在父辈们艰苦奋斗的感召下,我们小有成就。

  闯关东第三代人则更优秀了,他们已成长起来了。在各自领域中,奋发拼搏。他们基本上都接受了高等教育,有一个则考上了国家的重点院校,上海复旦大学。他们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发扬祖辈闯关东第一代人的精神,艰苦奋斗,努力拼搏。

  第四代第、五代正在茁长中。每当看到这些聪明健康的宝宝们,看到家族后继有人,我坚信那句用到我家族中,恰如其分格言: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相信我的家族会越来越繁荣,世世代代,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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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4-1我们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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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4-2我们秭弟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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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4-3幸福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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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4-4三叔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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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4-5三叔祖孙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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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4-6全家人祝伯父百岁诞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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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4-7伯父的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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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一图4-8兄弟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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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图4-9百年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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