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每天等车的那个地方,那棵树,还没有绿色。
想是不会再有了。
圆脸来电话,说为了避二套税,那夫妻得先去办离婚,让他把房证手续带着,他们办完离婚,就去查档。
拎着一兜子的证件,到了民政离婚大厅,向里瞅了瞅,吓的后退了半步,一屋子十排的靠椅,全坐满了。
圆脸坐在靠里面,见了他,冲他招了招手,他见没空的地方,就朝她指了指门口,意思是先不过去。
走廊来来往往的人里,有一对却一动不动,特显眼的站在那,小媳妇,抱着孩子,雕像般立着,十步远,一小伙使劲的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就是盯着,两三分钟后,满脸皱着眉,走近,竭力压低着声怒吼着:“你到底想乍的?”
小媳妇低着头,磨叽了半天,吐了一句:“跟你妈住不到一块。”
楼口拐角处忽的一声怒吼,不见人,只闻声,磕磕碰碰的一对,随之闪了出来,男的怒气未消,女的哀怨满怀,朝着大厅门口走去,满屋的人,各怀心事,除了他没一个看他俩的。
站累了,见第一排有个座空着,忙坐上。圆脸上完厕所才回来,走到他跟前,苦着脸:
“这还是特意起了早,结果到这一领号,76,今天能弄完,就烧高香了,离婚也领号,真愁人。”
他无可奈何的靠着椅子,看着一对对被喊上去,填着单子,按着手印,算着时间,啥时才能轮到圆脸他们。
擦身而过的两人,穿着麻布长袍,头上泛着青茬的发,觉得乍看乍别扭,扭过头,怔怔的看,竟是尼姑。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她俩是来离的,还是开单身证明的。
一声口香糖破碎声,在他耳边响起,他扭过头,一个白白胖胖的女的,正一边用手摸着嘴边丝丝条条的口香糖碎片,一边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处理完了红红的嘴边乱七八糟的白沫,碰了碰他胳膊,
“你那位呢?
“啊?”
见他没明白,“你不是来离的?”
“不是。”
她朝后努了努嘴,“后面那胖子是我那位。”
他朝后瞄了一眼,隔着两排,一个墩墩实实的小伙挤在椅子里,耳朵上插着耳机,耳垂上黄澄澄的耳环,随着节拍一颤一颤的。
问胖妞,“乍不坐一起?”
“烦他,才结十多天,临走还把给我的项链要回去了,他妈的,白让他占这么多天便宜。”
胖丫想是等着无聊,跟他兴致博博的唠着,
“你来晚了,刚才有一对七十多的,拄着拐棍来的,工作人员问他们离婚原因,老头气囔囔的说,没感情,
胖妞撇着嘴,“这么多年还有感情就怪了,我这才几天,就腻歪了。”
对面的结婚大厅反倒静可罗雀,零零散散的几对,不急不慢的办着手续。
还好,下午两点,离婚证到手了,去开单身证明时,却被告诉,开不了。
圆脸把离婚证递过去:“你看看,刚办的,不是假的。”
摆弄着手机的工作人员头都没抬, “让我看没用,得过二十四小时,系统才对离婚者生效。”
看了看点,她还没下班。
他倚在站台的柱子,她若离若聚的倚在他的肩,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摘下一个耳机,塞进他的耳朵,一个女声的歌,在他和她的耳里婉转,她仍是近近的看着他,用手摸着他的脸,不说。忽的,眼湿了,一滴一滴地落,还是不说,只用手在他的脸上重重的抚着。车鸣,没了,穿动的人影,没了,只有耳里的歌,脸上的手,眼里,她的泪。
“真想生下来,”她在他耳边呢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