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失去了悲悯的能力。
大学四年做了三年公益,看过贫苦、不公、疾病乃至无知的无奈。误以为自己懂得太多,日复一日的努力与热情化作麻木。何去何从,无能承担责任,亦无法满足自己,可堕落放弃又谈何容易,如同笼中困兽原地踱步。
对于仁浩而言,母亲的劝诫就像无声的枷锁拖着他,让他一拳一拳砸下去,企图宣泄被困的愤怒。那压抑的怒火大概来自于连表达同情都不能的委屈。
与之相反在这所学校中生活的成年人更多的是,装聋作哑的游荡。比起有听觉障碍的孩子们,他们才是真的残缺。他们害怕太多事情,担心失去职位,担心生活来源,担心说出真相就会失去这一切。所以与孩子们的解脱相比,用泯灭良心来解脱自己更方便。他们选择视而不见,出尔反尔,毕竟说出真相的结局是不可知的,法庭并不是分善恶的地方。权利关系网形同五指山般的存在,神圣而不可侵犯。所谓一叶障目,不过是保安举起的保护伞,反复修改证词为了在博弈中选择胜算更大的一方。活下去,是唯一的目的。
即便默默无名,一事无成,也愿能真实地活着。尽管每一次追求温暖都竭尽全力,但失望远比希望来得多,失望激起的愤怒就是以暴制暴的利器。悲悯的力量却也阻挡不了证据的消失,于是愤怒变成了与庸俗选择的执着对抗。这世上有这样的孩子活得苟且偷生,普世的爱心又能帮助他们什么。
如此说来,电影中只不过分为两种人,一种以保安为代表放弃悲悯接受选择,一种以老师为代表以悲悯为动力抗击命运。所以,再看到利益交换的蒙骗,我虽不同意但竟可以平和地理解。也许不是理解而是失望,失望做了一个大多数人都会做的选择。我知道已经丢弃了年少与世界抗争的轻狂,再不能连悲悯的能力都丢弃。
活着,不再为人脉而交际,不被物质束缚,不忍再为这世界增添一丝黑暗。
2
憎恶此刻的自己。
我们总会活成过去讨厌的自己。曾有一段时间,面对白日里无可改变的现状,儿时我原以为忘记的痛苦化作噩梦一遍一遍在夜里上演,醒来也只能偷偷哭泣。所以讨厌这样的自己,不但恐惧未来,甚至连过去都逃避,我是那样憎恶着此刻的自己。
歧视在这世上不可能被完全消亡,但霸凌的潜规则值得用一生去抵抗。人生贵有诗和远方,也有眼前的苟且与尊严。在尊严的丧失面前,个性被打磨不过是无病呻吟罢了。可是当所谓的道德捆绑了诉说的权利,那仁浩老师面对自己困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是让善意更加坚定的原因。
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看问题,他如同这个学校中其他的职工一样有不能失去这份工作的理由,但他在这个身份之外还是一个父亲。人与人的区别不过是底线不同罢了,若为情为利为义低于底线哪怕一次,我们就离那时我们不愿成为的自己更近一步。
蔡康永说日本核电站爆炸时,人们选择不去看那些修理工人的脸,因为公众负担不起有去无回的愧疚感。太多事情,我们只是选择不去面对,掩盖住自己的愧疚与漠然,连憎恶自己这样的情感都躲避。所以,如果在某个瞬间,还可以憎恶此刻的自己应该可以证明,一切还值得被挽救。
所以留下这些字,只是希望日后看到它们,无论有多少无奈还是感叹,都不会感到羞愧,都不会憎恶此刻的自己。
3
现实往往比戏剧可怕。
《熔炉》无论电影还是小说作品都是依据案例改编,现实中人性的恶比作品更加惊悚。恐怖不是因为知道它反映了现实,而是知道了它已经美化了现实。所以什么是真实,现实的案件来龙去脉如同魔幻故事,匪夷所思的释放,不可理喻的冤死。
真实的案例中并没有那个义薄云天的姑娘,而是以被诬告性侵的教师为开端,在那场高压水枪压制“暴行“的真实演出前,揭露真相的教师便已被死去,而在这场抵抗中帮助维权的律师也因此失去性命,而最后医生走投无路之下不得已以自杀遗书的形式留下了数万字的控诉。
看过当时案件的男女主人公(受害者)访谈视频,那其中的绝望让人不忍倾听,如果感受可以传递我想那也不过是万分之一。在受害人提出诉讼的最初判决日,报道内容如下:
“被告判处轻刑并得以缓刑,翻译成手语的瞬间,法庭内充满了听觉障碍人士发出的惊呼声。”
这部电影的原著作品作者孔支泳看到这段报道说到“在那一刻,我仿佛也听见了我从未听到过的叫喊声。我无法再书写这段期间正在准备的其他小说。这一行文字似乎已经占领了我人生中的一年,或是更久。"
作为这其中失去性命的教师、律师、医生或者是写下小说的孔支泳,再或者是为电影奔走的孔侑,作为并不成功的拯救者,他们至少做到了一点,给孩子以希望,即便生活再艰难也不会怨恨,即便不断地失去感受痛苦也从未想过放弃。
那么,这世上本就没有坚强。不是在黑暗中勉强撑过,而是,保持微笑以便随时迎接光明。
4
直面人生的勇气。
“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正如冬天的存在是让人们明白周围的温暖。”
不晓得这段话的字句是否确切,它带我走出了毕业那年的迷茫。时至今日,再想起,唯有感谢,在困惑时用极致的黑暗给我的困惑以完美的解答。
微光,竟会在不堪中执着闪烁。
最后借用我家娟姐曾让我无声哭泣的话“无论身处何地,你的心永远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