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记得很小的时候,周围的大人老是逗我,说我是桥底下捡的,爸爸妈妈不喜欢你才不把你带身边。我那时候说:你们都不爱我,我自己爱自己。
在小时候的记忆里,我是只有过年才能见到爸爸妈妈的。快过年的那几天,每天早上早早起床就站在村口那里看着,一天看无数遍,晚上睡的时候在想,今天没有回来明天就应该要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最高兴的是他们手里的零食和袋子里的新衣服,然后我可以对边上的小孩子说,看我爸爸妈妈回来了,我根本就不是发大水捡的么。周围人听了都哈哈大笑。
等上高中是寄住在学校里的,脱离有家长在身边的日子是最高兴的,那个时候没有手机,一年到头都听不到爸妈的声音见不到面,过年回来也只是那么几天,我在那些肆无忌惮的日子里挥霍着自己的青春,终于高考落榜。在暑假的日子我来到了爸妈身边,自以为他们过着好日子的我第一次有了心疼的感觉,黑暗的街道,拥挤的房间,半夜就起来进菜,然后卖菜。我说,我读卫校吧。
读完卫校后,实习进修,考证。期间爸妈进工厂,白班夜班,夜班白班,周而复始一过十年。我在门诊上班,工资不高,可比打工强,结婚生子上班。我爸说:还有一年合同就满了,房子也不欠账了,等你弟结婚了,你也生个二胎我帮你一起带。我说好。
第二个月,我爸说肚子胀不舒服,我劝他去检查,从来都不去医院的他这次特别听话,我妈说晚期肝癌。我知道肝癌晚期是没有跟多日子的,而且后期还会很疼。医生说不能做手术及放疗,只能吃靶细胞药,我们怀着可能有奇迹发生的心情天天吃药抽血复查,快一年了,肿瘤变小了四分之三,医生说这是奇迹。是啊这是奇迹,半个月后突发脑干出血去世。
我妈趴在床上哭着说:你爸以前半夜进货被人抢劫情愿被人打掉牙齿也不愿交出兜里的十几块钱,在工厂脏活累活都干,上夜班困极了被机器压断手指在医院住半个多月,生病了吃吃药就挨过去了,种种。
我突然间觉得我是真正的失去了一个爸爸,一个赋予我生命的人,一个咬牙扛起所有压力却刚到五十岁就满头白发躺在棺材里的人,一个过年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人。
然而二个月不到,我就忘了我爸爸长什么样子,穿多大码的衣服,且从来没有梦到过他。可是我过生日的晚上我却做一晚上的梦,梦到我爸爸抱着我哭。
我不知道在这个快餐式的时代,真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爸爸穿多大码的衣服和鞋子,喜欢吃什么喝什么,爱抽什么牌子的烟,什么时候过生日且送过什么礼物。
天伦啊天伦,天伦是要父母平安到老才为乐。可很多父母是平安到老却独守空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