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篇
渡冥夫楚夫记
楚夫,人间界西山洲云城帝都临氏镇义安人,已过古稀之年。
此时,楚老头子看上去如同干尸一般,双眼泛白,混浊呆滞,些许脏乱的白发稀稀疏疏的黏在蜡黄枯瘦的脸上,口中牙齿脱落,脸上的褶子一道接着一道,躺在床上大口地喘气,仿佛一口气上不来,楚老爷子就要撒手人寰了一般。
说来,楚夫是一位地道的义安村本地人,跟夫人白芳生有一儿一女,不过,可惜的是早年前已经怀有身孕的白芳因得了瘟疫去世,落了个死不葬地的惨剧,在百人尸堆中匆匆火化了事。
楚夫一生平淡,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只是早年妻子的去世令这位勤劳的农夫楚夫悲痛欲绝。
楚夫在弥留之际,依稀记得当年那场灾难的发生。
那是一年夏天,发生了极为罕见的大旱,赤地千里,天气炎热,连续几个月没有下过一滴雨,水井干涸,捞上来的泥水都是数人争抢着喝,大地如同破碎的镜子一般,草木枯萎,方圆百里一片荒凉。
一日,村中唯一去过临氏都城的老村长把大伙集结起来商量对策。
人群中,一中年壮汉急忙说道:“村长,咱这可怎么办呀?要不去临氏都城请一位雨师来。”
话音未落,一旁抽着旱烟的老农不屑的说道:“瓜娃子,那可是仙师,没有百两黄金能请的动人家吗!”
“是啊,雨师那可是神人啊。”
“哼,神人怎么了,那就更应该帮助穷苦百姓。”
“咱们村只有村长去过临氏都城,大家不如推荐一人带上祠堂那件神物去试一试吧。”
众人也跟着附和起来。
老村长神色微变,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牛娃说的对,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两个月过去了,水井能挖的都挖了,储存的水也早都没有了,庄家更是颗粒无收,这是百年难遇的大旱啊!邻村都已经饿死了好几个人了,就听卢老的建议,派一人去临氏都城请雨师,其他人也行动起来,挖挖看还有能挖的井吗。”
“没有了,村里村外都已经挖了个遍,也没有看到一滴水。”
“是啊,老村长,近日一直啃吃树皮,哪里来的力气挖井啊。”
众人皆是唉声叹气,无人劳作。
老村长也很理解大家的难处,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们推荐一位年轻机灵的汉子,随着我去屋中拿地图。”
众人开始讨论起来,最终这份艰难的重任交给了农夫楚夫。
其实老村长心里很清楚,义安村距离临氏都城有上万里之遥,别说普通人,就是传说中的修仙之人也要飞上数天,更别说用双腿走了。但想到村里人的生计,也唯有听天由命了,祠堂那件神物,唉~
楚夫今年三十二岁,正是壮硕能干之年,再加上为人憨厚热心,被村里人一致认同可担此大任。
一旁的白芳轻轻地拉了拉丈夫的衣角,小声道:“夫,别去了,我已怀有身孕,况且清明和乐乐都需要你照顾,我怕你走了,会出意外。”
此时的楚夫已经被村民的吹捧冲昏了头脑,洋洋得意的拉了拉衣服,说道:“孩她妈,承蒙大家伙看得起我楚夫,我怎么能辜负了大家伙呢!你放心,我去去就回。”
在楚夫强硬的态度和村里人共同的认可下,楚夫拿着老村长给的地图出发了。
谁知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楚夫越山河,穿丛林,包裹和地图早已经不知道丢去哪儿了,只有祠堂那件神物还紧系腰间。
这天,如同乞丐的楚夫隐约看到前方有一座都城。
兴奋的楚夫抬头远远望去,脸上的笑容缺逐渐退去。
隐约看到都城门楼歪斜的楼牌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景镇!
虽然地图弄丢了,可他也仔细看过地图,有些模糊的印象。
暗自心想,这莫不是才走到景镇,这可如何是好,离临氏都城不知要何年何月,大家伙怎么等得了。
心里想着暗自着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义安村距离临氏都城有上万里之遥,光靠一个普通的农夫要个把月才可能到达,路途也十分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楚夫心想,已经到了景镇,不妨进去讨口吃食再上路也不迟。
疲累的楚夫望着眼前歪斜的门楼,陈旧暗的红色大门紧闭,一阵热浪席卷而过,令人心生浮躁。
楚夫心想,大白天的楼门紧闭,莫不是怕难民涌进城造成恐慌,所以不让进城了。
思索片刻,楚夫便扯起干疼的嗓子,沙哑呼喊道:“城楼上有人吗?我是义安村的农夫,去临氏都城请雨师的人,并不是难民流寇,劳烦通融通融,让我进城讨口吃食。”
等了一会,却不见有人应答,城门依旧紧闭。
楚夫也是心急如焚,这天气可太热了,数日未吃,没有体力怎么去的了临氏都城,还得想办法进城。
楚夫便向城东偏门走去。
景镇,因年久失修,由泥土筑起的城墙已经破破烂烂,虽说破烂,却也总比没有好些。
终于,让楚夫找到一处狗洞,楚夫心喜,顾不得许多,就往里边钻了进去。
入眼便是一处普通的农家院子,摆放的架子上晒着甘梨果,楚夫见状急忙抓了几个吃了起来,虽然干涩,却也稍缓腹中饥饿。
吃罢,抹了抹嘴,高声喊到:“家里可有人在?”
无人应答,周围显得无比诡异的安静。
楚夫走到院子南屋门前,敲了敲门,喊了几句,依旧没有应答。
“难道家里没人?”楚夫心想便推开年旧的两扇木门。
突然,眼前一黑,一具干瘪的尸体向前倒了过来,楚夫虽说健壮有力,可多天劳碌,也是疲惫不堪,一下子被压倒在地。
“啊!”楚夫惊恐的大叫一声,急忙用力推开干瘪的尸体,连滚带爬了好几米远,才惊魂未定,冷汗已经打湿了布衣。
楚夫心有余悸的看向那具尸体,是一位年迈的老妇人,浑身上下如人皮包裹着骨头一般,没有一丝血肉。
干瘪年老的面庞狰狞恐怖,显然必是生前见过大为恐怖的东西。
“不行,我得赶紧去报官,以免多生事端。”
楚夫迅速起身就走,回头看了一眼,便加快了脚步。
推开农夫家的大门,三步并作两步向街道走去,小道尽头,入眼的景象险些另楚夫吓破了胆子。
景镇大街上横七竖八摆放着数千具干尸,到处都是干瘪的尸体,无一活人,个个死状狰狞恐怖,跟先前的老妇人一模一样,再加上太阳暴晒,尸体如同肉干一样。
楚夫已经吓得面色煞白,双腿不由地打颤,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在地。
“怎么...会...会这样,这里发生了...什...什么!”楚夫只感到一股尿意袭来,随后燥黄的尿液顺着裤管滴落在地。
楚夫已经顾不得许多,扒起裤管就往先前的狗洞狂奔,期间鞋子跑掉了也来不及捡。
只是楚夫没有注意到的是,腰间那件祠堂的神物散发着阵阵微弱的灰白色光芒,仿佛在咀嚼美味的食物一样。
楚夫自从出了景镇便往回走,这一回便是翻山越岭,行走了数十日才隐约看到村落。
途中,时常饥不果腹,身体乏累。好几次险些跌入山崖,倒也是有惊无险。
义安村......
楚夫如同乞丐一般狼狈,晃晃荡荡的进了村里。
入眼的景象险些另楚夫晕倒在地。
只见村中央被人挖了一个大坑,坑中有许多烧焦的尸体。
如黑炭一般的尸体,从神态上可以看出是被活活烧死的,神态狰狞,面容撕裂。
其中最为显眼的还是一位母亲用双手把两名孩童护在胸口,死死抱住,只为了心中那一丝丝的希望。
“啊!”
楚夫双目充血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双手不断拍打地面,指甲断裂,鲜血横流。
疲惫不堪的楚夫再也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便不醒人事。
数日后......
“你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想起。
楚夫眯朦的睁开双目,向一旁看去,入眼便是一名身穿道衣的修道之人。
楚夫回过头去,一言不发,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晌...
“你难道不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老道思索了一会,便开口说道。
楚夫双目无神,没有开口说话。
“好吧,倒是老道我多事了,你不想开口我便讲给你吧。”
老道叹息了一口气,便说道:“其实,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楚夫!”
本会暴起的楚夫却依然没有声色。
“想必你已在昏迷中看到了一些东西,那些本不该是你现在应该看到的。也许这一切都是定数吧,天意不可为啊”
“你其实不是人,腰间的那件神物其实是一本经书,你的本命道器,黄泉经!”
“你本为地府黄泉无生相渡冥夫楚帝,这一切的起因皆是你本意所为,更是一人所为。瘟丧神也逃之夭夭了,他怕你会镇杀他。没想到你今世是最难度的情劫,也难怪。”
“黄泉无相阵也是你所布,封印阵眼便是你腰间的黄泉经。那位老村长其实悄悄动过黄泉经,否则也不会在你拿走黄泉经之后,他的魂魄直接被黄泉无相阵噬取。”
“可惜,你最后还是失败了,楚帝,世间万物生老病死,并非人力可为,你已经失败了,那幽冥邺都昊魂大帝已经心生警惕,你还是就此收手吧。死去之后,便是新生。你...唉,何苦呢?”
老道说完便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夫这一躺就是数十年,每天由黄泉经生魂喂养,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死!
终于,在魂魄离体的瞬间,虚空中出现一座黑红相间的青鬼獠牙门,妖烟浮现,甚是恐怖。
不一会儿,从青鬼门中走出两人,其中一位黑袍加身,人面鬼身,宽大的黑袍无风自动,一柄巨大的鬼镰抗在肩头,神色冷峻。
另一人身段矮小,双目呆滞,身上穿的和阳间普通农夫一般的灰褐色布衣,看上去极为不起眼。
肩抗镰刀的那人躬身说道:“楚帝,今世劫看起来并不是很顺利啊。”
那道通透的魂体双手结印,沉声喝道:“黄泉鬼相身——凝!”
周身鬼力生魂涌现,慢慢凝聚成一人形,定睛一看,原来是年迈的楚夫,看上去极为苍老。
“楚帝,你!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目的了?区区一名凡间女......”
没待鬼镰说完,只见楚夫一跃而起,拍动黄泉经,鬼力汹涌澎湃,万鬼咆哮,直击鬼镰面门。
鬼镰神色惊慌,来不及解释什么,挥手便是惊天动地的一镰斩,急忙向一旁掠去。
尽管鬼镰实力强大,在强如楚帝面前却被节节压制,无法脱身。
“黄泉无相阵,开!”楚夫引动黄泉经,地底瞬间涌出土黄色的泉水,泉出阵成,阵中天地灵气干枯,魂燥身乏。
阵成的瞬间,那名矮小的人瞬间远离,静静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
鬼镰手中大镰挥舞,发出阵阵风啸,割去的厉鬼依旧可以再生,无穷无尽,直至阵中之人魂裂身乏而死。
“黄泉无相阵,楚帝成名之阵,可抽离天地中的灵气,使阵中之人无法恢复灵力,最重要的一点,则是阵中黄泉可削弱体能,泉水凝聚的土色小蛇会以极速穿透被困者的身躯,造成重创。万鬼咆哮可伤人神魂,令人丧尸神智,变得极为癫狂。黄泉经......还真是诱人啊。”
那矮小之人喃喃自语,脑中生出了一个另自己都胆寒的想法。
“啊!疯镰灭魂斩!”鬼镰怒吼一声,手中大镰刀大开大合,连斩八十一镰,如海浪一般,层层叠加,威力更甚,却也难以撼动黄泉无相阵丝毫。
“哦?不错嘛,足以发挥出地鬼六劫的实力,可惜,破开黄泉无相阵还远远不够。”那矮小之人讽刺了鬼镰一番。
转身弓腰说道:“楚帝,我相信鬼镰并无二心,只是心急之下说错了话,还请楚帝看在鬼镰兢兢业业的份上,饶了他这一次吧。”
楚夫浑浊的双目望了一眼义安村的方向,拍了拍黄泉经,身影便掠过青鬼獠牙门消失不见。
阵散,鬼镰黑袍破碎,大镰丢在一旁,双目充血,头痛欲裂,神魂甚为烦躁。
“倒也不是没有什么发现,走吧。”
矮小之人轻蔑一笑,便带着鬼镰消失在青鬼獠牙门之中。
鬼门闭,魂烟散。破旧的茅屋前,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
半晌......
一名老道出现在茅屋前,掐着手指盘算了一番,心中已有定数。
“看来,这一切似乎很顺利。”
说完便冲天而去。
——本记完
摘自神话连载小说《凡荒大界》一书中的人物传记。
何人挖坑焚尸?楚帝为何难渡情劫?黄泉经是何种无上道器?老道又是何人?一切答案尽在后续凡荒大界一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