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越陌度阡
立春才几天,园子里的花就开了不少;情人节又如期而至,闲来无事,在看花时忽然想到那些单恋的人儿,与眼前的深红浅紫有很多相似之处。
“雨润花自娇”,恋爱之于人,如雨露之于花木,几乎不可或缺,有时候甚至被视为“得之则生,弗得则死”;但恋爱又不同于请客吃饭,有约即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落寞随处可见,没有“两处闲愁”,只剩一处相思。
但不是所有的单恋都充满悲剧色彩,以下这两种情形我们不必杞人忧天。一类是无花果式,单恋者并非觉得对方“明明如月,何时可掇”,所以“忧从中来,不可断绝”,其实暗恋只是他们身心某种需要,正如唐吉坷德,为了更像中世纪的骑士,除了仆从、坐骑和盔甲,还要标配一个情人,于是单方面决定将牧猪姑娘作为终身效忠的对象,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我爱你,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不需要与对方一起开出爱情之花,自己就能结出那颗爱情果实。
另一种好比暗香浮动的梅花,虽然躲在不显眼的墙角一隅,自己却满足得香气四溢。这类人习惯只在远处默默地凝望自己的男神女神,并不想陷入世俗的男欢女爱之中,这是一种柏拉图式的精神升华,暗恋是他吸取能量的方式,以此获取更大的精神动力,更高的幸福指数。好比金庸笔下武林高手,随时吸人功力来提升自己。恋人是太阳,他借此进行光合作用,促使自己更好地怒放在冰天雪地里,从没想过爱情之花需要结果。
这种单恋自得其乐,于人无害,对己有益,也算情趣高雅,但若走过了头,极易变异成临水自照的水仙,就令人如鲠在喉了。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纳西瑟斯,因过度自恋,在爱情方面看轻一切人,唯对自己水中倒影着迷不已,整日对着湖面,饭茶不思,忧郁而死。这也许是一些单恋者最真实的画像,究其原因是把意中人假设得太完美,不肯在残缺的现实中,放下身段去爱一个有血有肉有缺点人,不知不觉滑入难以脱身的自恋。
恋爱像走平衡木,分寸全靠自己掌握。自恋者的另一端是最真切最悲情的单恋,像迷醉的曼陀罗,美丽却致命。在喜欢的人面前,把自己放得太低,低到尘埃里,却没有能开出花、散发出诱人的香,引来被爱者的倾慕,于是将本该两人同台表演的缠绵,变成了悲戚的独角戏。也许他们信奉歌德说的:“我爱你,与你无关,真的啊,它只属于我的心,只要你能幸福,我的悲伤,你不要管”。但即便智慧如歌德,也没有能为痴情的单恋者指出一条光明大道,他让维特享受了对绿蒂近乎神圣的单恋,同时也因为这种爱找不到出路而绝望崩溃,只有选择自杀。死亡,是解脱,是抗议,也是逃避。因为与你所爱之人无关的爱,本质就是爱的悖论。爱是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没有流动,必成死水一潭,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只有在沉默中灭亡。
不止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不幸的单恋者结局也如出一辙。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讲述了同样的悲剧。邻家女孩从小对搬来的作家陷入深深单恋,即使长大后功成名就,也因为自卑与自尊,始终不愿意主动说出自己的爱意。宁愿用很多含蓄的手段去启发对方,希望他回忆起当初的隔壁女孩,从而给她独一无二的爱情。几次三番,终未如愿,郁郁而终。幸而在临终前心有不甘,才向陌生人说出了自己的积怨,希望以此来警醒后来之人。
把真爱当成最美的华衣,雪藏于箱底,等了好多年拿出一看,已经与时不合,白白浪费了。“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爱什么时候说出来,这也是个需要深思的问题。要么爱,要么恨,多么快意人生,为何要将爱的玉露琼浆,变成自毁的曼陀罗毒液,任它慢慢侵蚀自己呢?人与人之间的感觉传递,不像花香那样直观,哪怕暗恋者独上高楼,望断天涯,对方也毫不知情。用王阳明“心外无物”的理论看来,暗恋就像山中那一株桃树,虽然年年开放,但在人发现之前,它是与人心“同归于寂”的,只有被切切实实看到,才算真实地存在。
单恋之苦,已绵延数千年,《诗经》就记录过此类心声:“心乎爱矣,遐不谓矣,心中藏之,何日忘之”。既然寤寐思服,寝食难安,就该主动伸出橄榄枝,何必满怀“纵我不往,子宁不嗣”的幽怨,错失良机。
也许最好的爱,应该美如桃花,灼灼其华,像张爱玲所描绘的那样:春天的桃树下,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恰好相逢,可以轻声互问一句“原来你也在这里”。遇见并倾诉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即使不能最终“公主和王子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仅是一次邂逅,也能温暖一生。
又一个春天来了,你还在自虐地单恋吗?降低标准或鼓起勇气,就在今天,说出你的爱,如果被拒绝,就想想刘备的名言:“女人如衣服”,男女平等了,大家都视对方为衣服,再发扬逛街的精气神,总能找到一款适合你!不过想要这件衣服贴身舒适,一生不换,还是要用心挑选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