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逸不明白自己现在是怎么了,反而比不上五年前了。
五年前的他很果断,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然而五年后,他都对自己的犹豫很诧异。
难道说这五年来他的归隐全部白费了吗?
他不明白为什么生活的难题会让人越想越不明白,想来想去最后反而把自己给弄丢了。
他最信奉的言出必行,出剑无悔,看来永远都只能是一个无法企及的目标了!
他用剑指了少年眉心许久,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他不但放弃了,而且还破例说了很多。可说来说去他发现他连话也不会说了,他都不能保证少年是不是听懂了,但愿他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希望他别像自己吧!
可他对自己实在是非常不满意。
即使有些事是难以说清的,即使有些事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但我们总还是要说的。他现在就有一件非说不可的事,可他真的不知该怎么说。
段逸在落花谷外徘徊了很久,犹豫在三,他还是没打定主意。
这里是他以前常来的地方,更是他这五年来要逃避的地方,因为这里住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以前他不顾一切爱过的女人。
什么样的女人会让段逸如此?
什么样的感情纠葛会让段逸如此?
什么样的爱会让人如此的要逃避呢?
段逸这五年来也一直在思索,可他终究没想明白。
伶儿。段逸不由又在心里喊了一句这个多么熟悉的名字。可这个名字带给他的却是太多的东西:有初恋的甜蜜,但更多的是打击、痛苦、迷茫、困惑。
单扬应该已经把丝线送来了,伶儿见到后会是个什么反应呢?也许她还是那样的无所谓?也许她哭了,但永远也不会让自己看到她的泪……
她本来就是一个极聪慧的女子,不会不知道他这五年的心,可她真的在乎过他的心吗?这世上还真有许多让人弄不懂的事,尤其是女人,还有和女人之间的感情。
段逸又一次想起了他们的相遇,那时他刚刚一剑成名,意气风发。在雇主的庆功宴上,他第一次见到了她―――赵伶儿。那年他十五岁,她却已经十七岁了。他是宴会上的英雄,人人都在夸赞他;她是美人,她的出现让人不再把他当成主角。可他丝毫没有怨言,反而,他的眼亮了。
这一亮就再也没有暗淡下去。那时他还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可他就此死死的爱上了她。
为什么会爱上她?段逸也曾问过自己。难道就因为她那无与伦比的美吗?难道就因为她那顾盼生辉的灵动的大眼吗?难道就因为她那娇小玲珑的身材唤起了他保护的欲望吗?难道只一眼就能把人的生命精髓全部吸走吗?她还是人吗?
段逸更愿意叫她仙子。
落花谷,这个名字只配她这样的人居住。连花儿见了她都要自卑的凋落,所以这谷里从没有过繁花似锦,但段逸却从来都觉得这里鲜花满地,烂漫成灾!
可这样的一个仙子,她真该成为自己一个人的专属吗?即使伶儿愿意,天下其他的男子愿意吗?何况,伶儿未必真的愿意。
自己即使有少年成名的才气,驰骋武林的胆魄,飘逸灵动的剑法,为爱不顾一切的忠贞,但这就是男人的全部吗?不,男人有太多种,就像女人有太多种,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风采。伶儿想享尽这些风采,错了吗?没有。错的只有自己,自己的爱意太狭隘,容不下一丝伤害。
走吧,既然得不到,那不如放手。虽然他走的时候伶儿挽留再三,虽然他走的时候伶儿泪眼迷离,虽然伶儿从没有想到要和他分开,虽然自己更是不想分开……可谁让自己是段逸呢?是那个追求飘逸人性的段逸呢!
五年了,满以为自己可以忘了她,满以为可以不再那么心痛,满以为可以不再为情所困,可是,一切还是像自己当初选择分手一样的一厢情愿。五年中伶儿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她还是在众多男子的宠爱中恣意的享受吗?她还是游走在各种各样的男子的风流之中吗?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五年中,伶儿从来没有找过他……
还是得自己去找她。就像他对伶儿说的:“让时间来结束一切吧,给我五年的时间,我做出决定。”就像伶儿最伤过他的那句话:“我又没有让你找我,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
还找她干什么?就是要说明白一个问题,一个关于爱的真谛。五年来段逸几乎想明白了,什么是真爱。真爱就是让你爱着的人真正的快乐,既然伶儿喜欢这样的生活,自己干什么要改变她,不如自己无声的消失,在角落里注视着她那灿烂的生活,让所有伤心落寞,一个人去承受,这就是他想要对她说的,想要她明白的。
可是自己真的说的清吗?即使真的说清了伶儿能明白吗?明白了会感动吗?感动了会心动吗?心动了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吗?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会像自己爱她那样的专注的爱自己吗?
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是迷惘,一切都是徘徊,一切都是困惑,一切都是痛苦的自卑,害怕的懦弱。但段逸还是渐渐的挺直了脊梁。一个男人是不可以没有脊梁的,何况段逸还有傲骨。就像他挺直了脊梁,决定做出一生中第一次表白一样,那时的勇气,无比强大。此时,他终于有了勇气。
面对伶儿了。
五年来自己想象过无数次再面对伶儿时自己会是什么样子?伶儿会是什么样子?可想象和现实再次水火不溶。
再怎么也没有想到,伶儿一见他的面,脸上的表情翻江倒海,丰富至极,但最终归结为仇恨的冷酷。
段逸呆住了。这就是自己要爱的人,这就是自己要给她最真正幸福的人,可自己给的却只有仇恨。我本无心伤害任何人,但我却总在伤着别人的心!为什么?难道这就是我的生活吗?
段逸心都成了碎片,就像绚丽绽放的花儿在见到伶儿时一片一片凋落,最后只剩下光秃秃的,发毛的,丑陋的,枯萎的内心。
伶儿没哭,但她分明有泪在眼里打转;伶儿没笑,但她分明有片刻的惊喜;伶儿没怜,但她分明有了腰身一软的脆弱;伶儿恨了,目光分明更分明的尖锐了起来,像万千剑锋,飞刺而来,一剑一剑刺入他的眼睛,段逸只得低头,只得惭愧,只得心疼……可自己分明是爱她的,分明是要给她自由和快乐的,哪里错了?
“我本以为我很随便,随便的喜欢,随便的讨厌,随便的支使,随便的享受。可我终于发现我到你那里差远了。你竟可以随便的对我表白,不管我爱不爱你;你竟可以随便的分手,不管我接受你的艰难,还是不管我爱不爱你!你,真牛!”伶儿的话语该用什么形容她说时的神情?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