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老七堂弟讲完,众人面色凝重,心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但救人要紧,风骨草是作药引之物,如若没有,次方只怕是万万无用。那老丈盯着两人,怕是极力想让卢卜二人出马,但这老丈又怎知卢卜二人的难处,此次卜佑心随苍义来此地瞧病已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换做以前,是万万不会来此地,自己断定此中种种之事皆是他人所为,但却不知是否与自己有关,倘若再去见什么龙头沟怪人,此中少有差池,只怕万劫不复。众人心事重重,都不敢再多言语。
那老丈自是不明所以,竟扑通一声竟当面冲卜佑心跪了下去,哭道:“两位恩人还望救救我小儿啊。”卢苍义见状急忙去扶,可那老丈说什么也不肯起来。那老丈又想磕头请求,突然身子感觉一阵巨力由下而上缓缓生起,自己竟不自由地坐在椅子上。当下惊奇万分,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适才自是卜佑心暗自使力将任家老丈扶起,不然再这样闹下去,只怕撂了杆子,得病之人也不用救了。当下叹了口气道:“我兄弟二人也未曾说过不去,任老爷子莫要如此。”那任堂宗自是知晓刚才极是失礼,当下唯唯诺诺,不敢答话。
卜佑心见之也是不忍,和声道:“我与二弟有些私事要说,还请两位行个方便。”那任老爷子自是不敢违逆,便让旁边的小哥搀搀扶着出了门去。待两人走后,卢苍义道:“大哥我知你心中所想,但千百百姓性命不能不救,我代你去便是,况且也不容易漏了马脚。”卜佑心摇了摇头道:“那怪人心狠手辣,倘若要加害于你,只怕性命难保。”卢苍义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人虽说凶了点,但与我无冤无仇,只怕难以下杀手。”
卜佑心道:“苍义我知你心地善良,见不得别人受罪,只怕你是铁了心要救此一方百姓。也罢,倘若我放任不管,又怎得对得起列祖列宗当日教诲。苍义!”卢苍义答道:“大哥尽管吩咐。”卜佑心接着道:“你听好了,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一字一句记下,可千万别出了差错。”卢苍义自是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马虎。
卜佑心思索片刻,缓缓道:“倘若那人问:‘此方不像救病之用,倒似下毒,何解?’你便答:‘医者,对症下药,既然患者乃中乌头毒之相,只有以毒攻毒可解,别无他法。’若那人又问:‘可风骨草本是剧毒之物,食着五脏俱烂,又怎么能治此病。’你便答:‘先以炭灰熬制,再加以甘草、发冷、滕青水浸,最后以蜡封之,却是解乌头良剂。’若那人又问:‘你怎知是中毒而不是一般病症?’你便答:‘先人曾有恩一位高人,为报恩情赠与《妙手八方》其一。’你可记下了?”
卢苍义略微沉吟答道:“记下了,只是这《妙手八方》又是何物?倘若他询问起来,我又怎得回答。”卜佑心道:“不碍事,你只说你手中只有一方便可,我师父早些年曾游历四方,为报恩情赠与外人八方其中一方,方中便有解这乌头之毒,只是此事少有人知,。”随后黯然道:“也算是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料想此后有此一劫。”卢苍义喜道:“万幸,这下定万无一失。不过难道说说来这四方百姓,当真是造人下毒?”卜佑心回道:“不错,只是却不知是何人所为,只怕与那龙头沟的怪人有些干系,但空口凭说,却无证据。眼下暂且也顾不了这么多,先救人要紧。定要多加小心,如有差错,自当逃命要紧。”卢苍义笑道:“大哥放下心便是,若是大哥仇人又怎得这般明目张胆?想来只是切磋医术。”卜佑心轻叹道:“世人险恶,你又识得万一。事不宜迟,你这便去吧。可要多加小心。”“是。”
待两人出得门来,门外任家之人早已等候多时,见两人结伴而出,老七上前说道:“两位哥哥如有不便,不必趟这淌浑水。我这就带几位好手前去抢了那厮便是。”卜佑心答道:“切莫如此,只怕你们人数再多也不是那人对手。任兄弟放心我二弟代我答应前去,还请刚才那位小兄弟带路。”众人一听,心底都是佩服的紧,尤其是那老丈,更是感激涕零。时不已早,众人收拾妥当,卢苍义辞了卜佑心便随任老七,老七堂弟,三人骑马而行,再次往镇南龙头沟而去。
待三人到龙头沟之时,天色已现辰星,光秃秃的山丘连绵起伏,灰蒙蒙一片,瞧的并不真切,坡路难走,三人只好下马而行,在老七堂弟的指引下,约莫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那人所居之所。果然坡底之内当眼望去皆是万紫千红的药草,有些竟连卢苍义都未曾见过。草丛之中几处破旧的茅屋略显孤寂。卢苍义将缰绳交于老七,示意二人不必跟随,以免多生事端。
任老七在卢苍义身后说道:“朱二哥小心些,莫着了那老贼的道。”卢苍义还未答话,屋内便有人说道:“来着是客,我吏乘公又怎得会伤及性命?”三人这才知晓原来这龙头沟之人唤作吏乘公。卢苍义听后微怒道:“如此说来,白日那无辜村民也是自个跌倒了?”吏乘公哈哈大笑道:“那烂坯子出言不逊,我没得取他性命已是手下留情。多受些苦,以后兴许还能活得长些。”卢苍义听这人视人命如玩物,不禁怒火中烧,呛道:“瞧来阁下定吃了不少苦,难怪乎活得这般长久。”那人倒也不生气反道:“小子倒是能说会道,你便是那治病的郎中?”卢苍义道“正是在下。”吏乘公道:“不错,倒也有几分骨气,不似装模作样,那便进屋一叙,但只你一人。”任老七示意不妥,卢苍义摇摇头表示无妨,任老七执拗不过只好道:“既然如此那七弟便在此等二哥回来。”说罢席地而坐,目送卢苍义进屋而去。
卢苍义推门而入,脚下地板年久失修,吱呀作响。屋内所说不大,但并无火烛,天色又暗,卢苍义环顾四周也瞧的不甚清楚。卢苍义顿感不耐烦,冲屋内喊道:“吏先生再不现身,我可就走了。”
话音刚落,墙角便亮起一道火光,颤颤悠悠,映的卢苍义的影子在墙壁上忽隐忽现。待烛光亮堂些,卢苍义这才看清楚,一位身穿灰麻的枯瘦的老者坐在墙角,双目紧闭,面无表情,左面一道伤疤自额头沿至面颊,发如乱麻,咋看之下,倒不似活人。卢苍义微微心惊,暗道:想不到这人竟如此面目可憎,却也应他的脾气。那老者微微睁开双目,上下打量起卢苍义,片刻却摇了摇头,自顾说道:“不像不像。”卢苍义不知何意,疑道:“甚么不像,吏先生若有事相问,便请明了。”这老者瞧着疯疯癫癫,神志不清,着实令人不爽。
吏乘公瞪了他一眼,嘿笑道:“不错不错,我问问便知晓。”说罢伸出枯木般的双手胡乱拨弄了下头发问道:“你姓甚名甚?”卢苍义自不会以真名相答说道:“在下姓朱,家中排行老二,常人多以朱二相称。”史秉松又听罢摇了摇头,又自言自语道:“不曾听过。”接着又说道:“你可知你若是欺骗与我,必没了性命。你若是来冒充,我吏老头敬你是条汉子,便给你一次机会,现在走还来得及。怎得?想好没有?”卢苍义答道:“正是在下。”
吏乘公瞧卢苍义面色坚定,阴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我便来问你怎得知晓此病要以风骨草入药?风骨草乃是剧毒,食着五脏俱烂,怎能拿来入药?”卢苍义心想卜大哥当真料事如神,安然道:“医者,对症下药,既然患者乃中乌头毒之相,只有以毒攻毒之法,寻常药草只怕无用。风骨草虽是剧毒之物,但服用前先以炭灰熬制,再加以甘草、发冷、滕青水浸,最后以蜡封之,便是治乌头之毒的良剂。”听到此处史秉松突然两眼放光,哈哈笑道:“不错不错,你倒也有些见识,想不到年纪轻轻便这般见多识广,死了倒也可惜的紧。我再问你,这乌头剧毒江湖鲜见,你又是怎识得这寸宝涞百姓乃是中了乌头之毒?”卢苍义心下暗喜,想不到卜大哥如此厉害,句句猜到,便胸有成竹的答道:“先人曾有恩一位高人,为报先人恩情赠与《妙手八方》其一,方中对这乌头之毒描述甚细,我瞧过病状,猜测众人便是中了此毒。然心中却无十分把握。”吏乘公惊道:“竟有此事?”怔了片刻,竟如泄了气的皮囊一般,失望透顶。淡淡道:“想不到这乌头剧毒,竟阴差阳错解于你这小子之手,也算老天有眼。你走吧,随后我自会差人将风骨草送去。”卢苍义暗叫好险,便答道:“那便有劳了,在下便替这四方百姓道谢了。”
说罢待欲转身离去,史秉松忽道:“慢着,我且问你你可是本地人士?”卢苍义不知何意,转身回道:“在下游历四方,寻医问药,碰巧来到此处,便施以援手。”想到眼前此人所作所为,为人所不齿,又接着道:“总比阁下袖手旁观要好过百倍。”史秉松又阴森森笑道:“那些百姓死了便死了,怪只怪他们命不好。况且我也只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卢苍义听罢心中却是一惊:莫非此事与这厮有关,平白无故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竟如此坦然。不禁怒道:“奉命行事?难道阁下与此间惨事也有瓜葛?”史秉松摇了摇头道:“你不必相问,我也自不会说。这些事与你无干。我劝你快些走吧,离此地越远越好以免招来杀身之祸。”卢苍义想起那些无辜惨死之人,心中不免怒发冲冠冲,史秉松骂道:“你这人这般心狠手辣,终究不得好死。”那吏乘公听罢冷冷道:“我看你这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夫多般忍让,你却不知好歹,我瞧你是活得腻歪!”
说罢竟不由分说朝卢苍义扑来,想不到这枯瘦的身子扑过来竟如此迅猛,卢苍义哪里是他的对手,转身欲躲,可怎得躲得过去?眼看便要血溅当场。谁知这吏乘公竟在半空硬生生停住,翻身落于卢苍义身旁,漏出满嘴黄牙,阴笑着打量起卢苍义,又自言自语道:“不妥不妥,这般死了,岂不便宜,留给那人岂不更好?”说罢竟从腰间扯出一个黑不溜秋的葫芦,不由分说,点了卢苍义周身穴道,卢苍义动弹不得,眼看史秉松竟将葫芦中的东西向自己口中灌去,卢苍义心下大骇,不知这是究竟是何毒物,可苦于不能言语,只得被迫胡乱喝了几口,心道:卢苍义啊卢苍义你就不能少说几句?
谁知入喉却是满口酒气,那酒气甚大,只冲的卢苍义差点晕了过去。那史秉松满意的点了点头,将那葫芦系回腰间,随后便解了卢苍义穴道,阴笑道:“滚吧,奉劝你能走多远便走多远,兴许还能活得久些,不过你暂且放心,答应你之事我自会去办。权当了了你一桩心愿,哈哈哈。”卢苍义怒道:“我便是作了鬼也不会放。。。”你字还未出口,吏乘公便挥掌拍出,卢苍义只觉胸口一阵巨力传来,身子抵挡不住,便飞出门外,跌落院中。院内两人见卢苍义竟飞出来,心道不妙,忙上前查看,任老七更是急道:“朱二哥?朱二哥?”
卢苍义在二人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摔得厉害,但却并无大碍,只是喉中酒味呛的厉害,咳嗽几声。便随口说道:“这老鬼的酒忒也难喝。”任老七心下疑惑,问道:“酒,那恶人请你喝酒了么?”卢苍义当下也说不明白,只得挥了挥手,示意两人上马,尽快离了这是非之地。
月光惨淡,阴风咋起,这满是沟壑之地竟隐隐传来一阵呜呜哭泣之声,闻之凄惨无比,仿佛有无尽的恩怨情仇埋于其中。只道是:早年本是奇侠仕,无奈屈身作恶人。虽是残存一线命,却道周身无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