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听说了吗？天蓬元帅被天兵天将看押了起来。”
“什么！谁？”
“就是那个掌管天河八万水军的天蓬。”
“听说是调戏了嫦娥仙子，被纠察灵官发现了，那可是玉帝的禁脔啊。”
“可不，天蓬元帅这次可算是倒了大霉，听说玉帝当场就下旨夺了他的兵权。”
一路感叹的小仙官们带着这些议论声渐行渐远。
我费力的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金光，这是一个封锁禁闭的结界。
我瞧清楚了，这里是监狱。
天庭的监狱许久没有关过大仙官了，待头疼稍缓，我起身轻轻一抹，墙壁上的灰尘就染黑了手指。
都说人心险恶，仙人也算是人吧。
就在一天前我还是手握八万兵权的天蓬元帅，现在莫名其妙就成了一个阶下囚。
只是一夜之间，身份地位就发生了这般变化。
我依稀记得当时是玉皇大帝邀请我赴宴，还特地问王母娘娘要来了几只蟠桃，说用来犒劳我平日里的功劳。
只是，才一杯琼浆玉露下肚，我的头就疼得厉害，身体也使不上任何力气。
在失去意识前，我分明看到了玉帝的嘴角挂着的冷笑。
面对着这冰凉又肮脏的墙壁，我好像明白了一切。
这整个事情就是一场阴谋，玉帝的阴谋。
我没料到这个苦历一千七百五十劫，端坐在天庭首位的至尊居然如此卑鄙龌蹉。
只是为了这天河的八万水军的掌控权，就对我设下这样的诡计。
我忍不住冷笑，也好，我就看看你究竟还有什么手段，都使出来吧，我也不怕你。
我在这个监狱里待了三天，但我的心却越来越冷。
居然没有一个熟悉的朋友和同道过来看我，好像这天庭里根本没有人想起我一样。
霓裳仙子呢？她怎么没有来。我想起这个名字，心里头有一些担心，玉帝不会将她怎么样吧。
应该不会，对于玉帝来说她只是个小人物，玉帝应当不会失了身份去对付她。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有人进来了，是个天将，他冷着脸，一扬手将捆仙绳套在了我的身上。
我被带到了凌霄宝殿。
按照天庭的规矩，我要拜见玉皇大帝。
但我没有跪，我也不会跪，我只是抬起头，一言不发的望着他。
面对我冰冷的目光，玉帝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但在众仙家面前他不能失了分寸，他要保持自己威严的形象。
玉帝开始大声质问我：“天蓬你可知罪。”
他义正言辞的好像做了见不得人勾当的那人是我。
“我何罪之有。”
回答时我扫视周围，有人冷笑，有人淡漠，有人羞愧，但我统统都不在意，因为我在乎的那个人不在这里，是了，霓裳只是个小仙子，根本没有资格上得这个凌霄宝殿来。
我松了一口气。
没来也好，她就不会看到我的狼狈，而我就还是她眼里的天蓬元帅，而不是一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阶下囚。
“天蓬，你怎能如此卑劣，借着酒醉去骚扰调戏嫦娥，你可认罪。”
玉帝不依不饶的问罪于我。
我一愣，没想到玉帝给我安的是这个罪名。
“调戏嫦娥？别说笑了，那个偷吃丈夫不死药的女人，我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也就你玉帝痴迷她的外貌皮相，在我眼里，她根本比不上我的霓裳仙子一分一毫。
玉帝勃然大怒：“大胆天蓬，证据确凿，你居然还敢狡辩，把嫦娥仙子请上来。”
也是从这天起，嫦娥成为了我平生最讨厌的一个女人。
从内心到骨子里的厌恶。
那个女人还未进殿门，哭哭啼啼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我转过头去，只见嫦娥满面凄然，见着我以后居然还发出一声惨叫，她颤抖着将手指向我：“是他，就是他，闯进了我的广寒宫，打伤了玉兔，想要对我…对我……”
这个女人演技真好，不愧跟玉帝是一路货色。
我再次看四周仙家的眼神，基本都流露出鄙夷和不屑。
已经没有一个仙家相信我了。
我不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我没有调戏嫦娥，是嫦娥冤枉我，是玉帝冤枉我。
“这个臭女人跟玉帝是一伙的！他们……”
昔日同道的眼光让我有些乱了分寸，我试图解释，大声咆哮。
“将他关回监狱里去。”
玉帝冷着脸下了处置我的命令。
我不甘心，我不想束手就擒。
于是我挣开了捆仙索。
我甩开了试图抓住我的天兵天将。
那把太上老君用神冰铁亲自锤炼的九齿钉耙威力惊人，他们都不敢靠近我。
我想到了霓裳，对，还有霓裳仙子，她跟他们不一样，她肯定会相信我，相信我没做过这种事。
我咬咬牙做了决定，我现在就去找她。
一路上，有很多人想要拦住我。
玉帝的忠狗李天王，在我的身后拼了命的用宝塔招呼我。
我一次又一次将他的法宝打飞，他一次又一次的靠近。
在他眼里我现在不是天蓬元帅，而是一份可以跟玉帝邀赏的功绩。
紧跟着，哪吒踩着风火轮来了。
四大天王来了。
巨灵神也来了。
玉帝派出了他所有的手下。
我不怕他们，我一点也不怕他们。
我现在只想尽快见到霓裳仙子，这时候她应该在蟠桃园吧，不知道她有没有像平时一样在睡懒觉。
在这十万天兵对我围追堵截中，我想到的却是她的笑容。
我终于到了蟠桃园。
她就静静站在一棵三千年才结果的蟠桃树下，她的头顶是一朵朵绽放着的桃花。
“霓裳，你真好看。”我定定的望着她。
霓裳很惊讶的看着我：“你不是被关在监狱里了吗？玉帝将你放出来了？”
我没有回答这些，我只是问她：“我们说好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你跟我走吗？离开这个天庭，一起去人间生活。”
在我热切期盼的眼神里，霓裳沉默了。
我看着她躲躲闪闪的眼神，心里一紧：“你相信他们说的一切吗？相信我是那样的人吗？”
她支支吾吾的回答：“大…大家都那样说你。”
我感觉胸膛里有什么正在碎裂，正在冷却。
“你不相信我！我最信任的女人都不相信我！”
“哈哈哈哈。”
莫名的愤怒冲破了我的理智，大笑后我抱起霓裳飞向了南天门。
她在我的怀里越是挣扎，我的心越是寒冷。
在天兵天将的包围中，我终于停下了。
我看着身旁这个发抖的霓裳仙子，第一次觉得如此失望。
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我收起了武器，紧紧抱着霓裳，一秒也不想放开。
在无数虎视眈眈的天兵天将面前，我肆无忌惮的吻了她最后一次，用尽了所有感情，花去了所有力气。
我终于把手松开，霓裳逃走了，仿佛我是妖魔似的远离了我，走的时候也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心是会死的，我垂下双手，放弃了所有抵抗。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刚刚做的事落实了我的罪名，玉帝笑得很开心。
他决定将我贬入凡间，打入畜生道。
让我永远丑劣不堪，永远翻不了身。
02
三年了，我以一头猪的身份来到人间三年了。
人类有春夏秋冬，亦有人情冷暖。
哪怕我用自己最无害最灿烂的笑容，也没有人敢靠近我。
他们害怕我的猪头人身，害怕我笑起来时露出的獠牙。
“我不吃人。”
我经常看着因为躲我而空无一人的大街说这句话。
只是没人会听到，也没人敢来听。
今天上街，街上的百姓照旧四散而逃。
我在这条街等了半天都没有一个人回来。
正好肚子有些饿了。
自从变成这副模样以后，我的胃口变得特别大。
随后我光顾了五家包子铺，每家我都拿了十个馒头，在离开包子铺前，我帮他们拖地，洗碗，将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有他们后边的衣服我也洗了，一件件都晾好，挂在竹竿上。
只是这个地方我不能再来了，再来这些当地的百姓就都会搬家。
因为这个原因，我每去一个地方都不会待太久时间。
就流浪吧，反正也没有人希望我留下来。
一路走一路停，风餐露宿。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的法力恢复了少许，我终于能幻化出当年的模样，只是法力不够，只能维持很短一段时间。
这次，我来到的是一个叫福陵山的地头，附近小镇的入口处很有趣。
有个妖精在那里贴了一张告示：我是福陵山云栈洞的女大王，因为地盘扩张，想招一个高大威猛爱吃胡萝卜的手下……
我兴致勃勃的看了告示半天，就将它撕下来揣在怀里。
我想去那里看看热闹。
云栈洞就在福陵山上，也不是很远，我很快就到了洞府外面。
还没来得及喊主人家出来，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惊呼：“呀，你是来做我手下的吗？”
“是啊，不行嘛？。”
“那你叫什么名字？”
“天…”我刚要喊出我以前的名字，赶紧改了口：“就叫我猪刚鬣吧。”
“那你可以喊我卯二姐，以后吃住就都包我身上了。”
“可是我不爱吃胡萝卜啊，有什么荤菜吗？”
我突然有兴趣开了一句玩笑。
“啊，难道你想吃人吗？”
卯二姐顿时瞪大了眼睛惊惧地望着我。
“不吃人不吃人我不吃人。”看着她眼角泛起的泪花，我赶紧解释。
松了口气的卯二姐这才将我领进了洞府，安排了个位置给我住。
我有些感动，她甚至都没问过我的来历，也不想想我要是个坏人怎么办？真是个天真的小妖精。
逛了没一会，看着这个空荡荡的洞府，我忍不住好奇问她：“你其他手下呢？”
“哦，没有其他手下了，就你一个啊。”
“可你告示上不是写，你地盘扩大……”
“哎呀，我那是宣传，宣传你懂吗？”卯二姐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望着我。
“那我平常该干些什么？”
“帮我去人类市集买胡萝卜啊。”
“啊？”
“啊什么？猪刚鬣，这可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你要认真对待，知道吗？”
卯二姐又解释了一句：“哎呀，我一到人多的地方就紧张啊，一紧张兔子耳朵就露出来啦。你就听我的话嘛，好不好嘛。”
鬼使神差之下，我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她的要求。
住在云栈洞的第一晚，我睡不着，我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在天庭的日子，在人间流浪的日子，但想到我以后就不用再流浪，住在这里，留在这里，心情有些复杂。
算了，就让前尘种种都消散，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卯二姐是个兔子精，而且是个特别活泼的兔子精，有事没事就在洞府外头蹦跶。
当然，她管这个叫锻炼身体。
每当她蹦蹦跳跳停不下来的时候，我就会用巴掌拍她的额头，她气得说要跟我断绝上下属的关系，除非我天天下厨才能原谅我。
日升月落，秋叶萧索，夏花灿烂。
一转眼我待在这个地方半年了。
自从我在这住下以后，卯二姐每天一大早都会蹲在我的床前叫我。
“猪刚鬣，你和我一起去跑步吧，就福陵山跑一圈。”
“猪刚鬣，我今天又研究出了一套新跳法，要不要和我一起试试啊。”
“猪刚鬣，隔壁山来了个老虎精，长得好吓人，你打得过他吗？”
我没好气的回答：“虽然我体内的法力还比不上以前，但教训个妖精还是不成问题。”
看卯二姐一幅不相信的眼神，我只好换了一个说法：“法力强的妖怪胃口也大，你就说我吃得多不多？”
卯二姐使劲点头：“多！”
“那我是不是比那老虎精厉害？”
卯二姐被我忽悠住了，自言自语：“好像是这个道理。”
搞定了这小妖精后，我正准备还睡一会，她却突然大喊起来。
“啊，你个猪头，大猪头，快起来，你今天得上集市买菜，再晚点就赶不到早市了！”
我匆匆忙忙披上衣服，幻化出人形后，提起菜篮子就赶紧往山下跑。
身后的卯二姐的笑声很灿烂，她使劲朝着我的背影大喊：“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等你回来。我都不记得有多久没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心里头有点触动，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她还在不停地朝我挥着手。
这小妖精，真是笨，不知道兔耳朵又露了出来。
我很满足现在这样的生活，简简单单又没有什么烦恼。
每天看着卯二姐蹦蹦跳跳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今天好像中秋了，我买完菜又顺道带了些月饼，也不知道她爱不爱吃。
晚上的福陵山上特别冷清。
因为山上的动物植物们是不需要过中秋节的。
“你怎么不看月亮，今天很圆的。”卯二姐坐在我的旁边突然问道。
“我不喜欢月亮。”其实我不喜欢的是那个在月亮里的恶毒女人。
“那你就看着我吧。”卯二姐有些紧张，兔子耳朵又露出来了。
我装作没有看见。
“那你说月亮上的嫦娥漂亮吗？”卯二姐又问。
“长得没有你好看。”
“骗人，大家都说嫦娥好看，她可是天上的仙子呢。”
“骗你做什么，嫦娥长了一张大肥脸，腿粗得跟你前面的大樟树似的。”
“那…那如果嫦娥和我都想嫁给你，你会选谁？”
我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你。”
卯二姐红了脸。
我也红了脸。
从那天起，卯二姐就成为了我的妻子。
过去的种种都被我丢在了脑后。
我很喜欢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每天一大早起来和她跑步。
练习她研究出来的新式跳法。
为了证明我在法力高强上没有说谎，我特地抽空去了一趟隔壁山，三两下就把老虎精给打哭了。
只是我不知道老天为什么那么喜欢开玩笑。
光阴如梭，在和卯二姐又生活了半年以后，我失去了她。
那天我提着买好的胡萝卜往福陵山上走，正考虑着要不要在洞府附近开辟几块种胡萝卜的地。
突然间天空就变得乌云密布，我感觉到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在云层里聚集。
好像是天劫？
可山上就卯二姐一个妖精，肯定是她在渡劫。
我疯了似的往山上跑，以最快速度看见她时，那道雷正好劈在她的身上。
她没能扛得住天雷，我冲过去将她抱在怀里。
她有气无力的和我说着话：“真好，大猪头，死之前我还能再看你一眼。”
我流着眼泪：“只看一眼怎么够，还有明天，还有后天，还有大后天，你要每天都看我好多眼才行。”
只是卯二姐再也不会回应我了。
她最后留给我的仅仅是个不能再继续陪伴我的抱歉，就慢慢化成灵气消散在了天地间。
突然间我的生活状态又回到了流浪时，我还有些不适应。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我一个人绕着福陵山跑了一圈又一圈。
我一个人练习着很多她发明的稀奇古怪的跳法。
我孤零零地守着她给我留下的洞府。
令我遗憾的是，再也听不到她和我说“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常常望着空荡荡的洞口，希望她会出现，那样我好对她说：
“我也在等你回来。”
我好对她说：
“我在我们家附近种了很多胡萝卜，以后不用再出去买了。”
“还有最近我老去找老虎精的麻烦，它被我打哭好多次以后搬家了，你不用再怕了。”
……
03
许多年后，我路过乌斯藏国的高老庄，看到了一个长得很像卯二姐的女孩，她叫高翠兰。
出于怀念，我每天都飞过来看她，就好像自己又看到了卯二姐一样。
这一看就是三年。
有时候我变化成歇在她窗户边上的飞鸟。
有时候我变化成游在她荷花池里的鲤鱼。
后来高太公为了招一个上门女婿，在很多地方贴了很多替高翠兰招亲的告示。
我也装作高老庄招亲的对象上门，帮她家干活，还在她家的地里种了很多的胡萝卜。
但高翠兰不喜欢吃胡萝卜，我才知道她不是她。
有一次恍惚间，我露出了我的猪头人身，我冲她一笑，露出的獠牙把她吓坏了。
我急忙解释：“我不吃人不吃人真的不吃人。”
高翠兰却吓晕了过去，我把她放在床上后，就架起祥云逃走了。
后来当我再次回到高老庄，想跟他们解释一下我来这里的原因，我不是要娶高翠兰，我也不是什么坏人。
只是我瞧他们的眼神我就知道我又成为了令人惧怕的妖怪。
高太公在我面前战战兢兢，却还是说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我，我一看他胆小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请了什么厉害法师来对付我。
也罢，就让别人将我这猪妖收服了吧，这样孤单地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我穿好高太公准备的新郎服，背着高翠兰进了房间，等着最终的审判。
没一会，眼前的“高翠兰”就突然变成了一只拿着金箍棒的臭猴子。
哦，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这一棒子下来，我应该就脑浆迸裂了吧。
但我预想中的情况没有出现，孙悟空被他的师傅唐三藏阻止了。
他问我：“你愿意跟我一起去西天取经吗？”
我明白过来，他是想收我为徒。
“罢了罢了，为情所困，不如皈依佛门，弟子受教，请师傅赐名。”
我认命了。
高僧唐三藏双手合十，喃喃念道：“六欲七情杂念难除难灭，须得佛门戒律化解，以后就叫你八戒吧。”
我跟着唐三藏离开了高老庄。
不过取经路上，我很少说话。
没想到那个在五指山下被压了五百年的猴子却是个话唠。
他天天像苍蝇似的缠着我。
“八戒，你以前长得帅吗？”
“丑。”
“八戒，你真的有调戏过嫦娥吗？”
“谁稀罕调戏那个讨厌的女人。”
“可是神仙妖魔鬼怪都这样说你，我不信。”
“不信拉倒，别耽误我睡觉。”
“那你跟我说实话，你想不想你那个相好的。”
“卯二姐吗？”
“什么卯二姐，我是问你想不想高老庄的高翠兰。”
我爱的人只有卯二姐，只是我不想和这个臭猴子说话。
还好师傅过来替我解围，他说：收拾好行囊，我们该上路了。
烦人的猴子走到了最前头。
师傅上马前特别叮嘱我：“西天取经十万八千里，千万莫要回头。”
我却想起那天出门，卯二姐朝我大喊：“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忍不住回头，想看看她的脸。
师傅在耳旁又念：
莫回头，因回头无岸。
莫回头，因回头是苦。
缘浅情深，难成眷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