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雒城这个小镇里,春天溜得特别快。
还是冬日时节,暖阳照在身上仿佛是初春。就在这个时候,门前的樱桃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打花苞了。
团年聚会,朋友来访,都会惊讶:“呀!她们可真着急。这还不是春天呢,都开花了。”
是啊,小调皮们,着急什么呢?
家里有一株特别奇怪的桂花,从秋天一直开到冬天。冬天最寒冷的时候,她们傲世枝头。
春天一到,她们偏偏缩回去,俏生生的给你递出两颗果子来。
老人一看就笑骂:“这桂树,开个花都不正经!”
是啊,小妖精们,勾搭谁呢?
再过那么一小会儿啊,你看,旁边的梨白又引领风骚。
那株老梨树,还是老人们口中的处女树。听她们说,一旦嫁接过的树,就认真结果去了,开的花就没那么繁盛。
而这棵梨树,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花满枝头。她开得热烈,开得无拘无束。只要是有枝丫在的地方,她仿佛就要去打上洁白的标签。
可是同时,她也在飘落。
早上才扫过的院子,风一吹,就又铺上了一层梨白。
风一急,那就真如了那“梨花带雨”。往那里进去,头发里都能留住几个小身影。真真实实是经历了一场“花雨”。
风轻缓,她也就不疾不徐。似乎还要和稚嫩的领居说一声“珍重”。
这世上,最看不得的就是落花,偏偏她还落得那样明烈。一瓣一瓣的花,层层叠叠的铺就。不知要用去了多少花的亡魂。
可是,小淘气们,这个时候,还是春天啊!春天还没过完呢?怎么就先落了呢?
雒城的春天,总是多雨。
雨下在夜里,下在人们都熟睡的时候,仿佛是在和谁玩捉迷藏,偏偏不让人看见他落地的身影。
一阵雨来,早起出门一看,院子里真是“触目惊心”!
一瓣一瓣的白梨花,全打碎在泥土里。就像经过一个战场,眼前全是倒下的烈士。那一刻,呼吸都为之一紧。
梨花啊,你为什么不肯紧紧抱住枝头,在你开得最好看的时候,就这样黯淡离去。
这是一场梨花的葬礼,祭奠着这些少女还来不及述说的爱意。
我们还来不及相遇,可是也只能匆匆离去。就那一场绚烂的花雨,请让它成为你美丽的回忆。
这一枝的花落了,还有那一枝的花迫不及待的补上。那一树白梨,落了一季,也开了一季。
总不会有遗憾吧,我们还是在这里陪着你。
春来,清明随之也来。
几十年前种梨树的人,也是圆寂在这样一个满树梨花的春天里。
堆新坟,拔枯草,一炷香,一把纸钱。这条小路,因为他在这里,走了十几年。
当初他看着长大的梨树,如今早已开满了洁白的花。攀下一两枝,放于坟前。心里轻轻说一句:你看,这一朵朵梨白,像不像你当初的笑颜。
梨花的开,才真是满地的殇,让心疼的人看了要断肠。
春天,是樱桃花的嬉戏唤起了温暖。
春天,是桂花树的调皮唤起了笑意。
春天,却是让一树梨花唤起了惆怅。
梨花,你知不知道,你那样的白,像极了当年给他送殡的仪仗。当年我还曾爬过他的肩头,触摸你俏丽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