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深年改,杏花春雨落地成河,山川河流幻化成风。灯下写诗,写尽盘墨,用浮华空洞的文字勾勒出天涯海角,写到夜深花睡去,音渐不闻声渐消。
山中连夜风寒,满山癫狂痴缠,目光所到之处萧条无边,晨起晚归都踏着满地落叶,曲曲盘盘,携风带寒,上山下山。你和山峡一起老去,生命周而复始,年华日渐清冷,松竹风月旧梦,细雨长堤杨柳,“解释春风无限恨,凭栏垂绛袖。”月照窗牖,窗里窗外两幅人间, 一幅竹影碎窗,一幅好梦如旧。
瓦屋上积了厚厚的白雪,冻得无法飘动的炊烟,透过枯枝望见灰蒙的天空,耳边静寂得仅能听见一两声鸟鸣和鹅雪扑簌飘零入世的声响,以及靴子踏在雪地里的声音。夜似稠墨,雪地里映着月光透着清泠的白,苍山负雪,雪月相辉,清濯过心,喜悦上眉。
等我有了另外的家,不去理会“绿叶成荫子满枝”,将各色书册摆满书架,冬夜里手捧书册,盖着小毛毯,在暖炉前的睡椅上,半卧半卷,炉旁脚边还蹲着一只憨憨小狗;或霜雪天闭门高卧,烹雪煮茶,以此度过一个个长夜;或在雪后晴日,温茗茶一壶,菊花甘草入杯,瓜仁酥糖为佐,临窗独酌,饮尽琼花柔肠,闲看家中小友滚雪,不觉日昏,半梦半醒浮生闲飞渡矣。
而我现在活不成洒脱模样,在钢筋水泥里寻找尊严,又在象牙塔里服了死刑,困网红尘,俨然成了布袋里的老鸹。
明天是什么样子?单个生命的苍老凋落换来了每日一新,年年岁岁茶雾氤氲,庸庸碌碌老去,人世折腾,四处扬尘,无人检查胖瘦,无人问候冷暖。
万人之上者常更替,怀柔天下者多心计。心地上垒起一座孤坟,没有墓碑,当然也没有墓志铭,像一个害病而亡的孩子,躲在暗地里阴魂不散,啃咬着无足轻重的悲伤,生何意死何益?
想起了,梦见了,行至水穷坐看云起,黑瓦白墙,袅袅青烟。江南梦,水烟梦,纨绔梦,空庭冷房,人走茶凉,历历过往俱忘了七七八八,患得患失落得一身萧条,执念愈深,人生本质的苍凉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