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夏日的夜,总是来的稍晚一些,酉时过了,墨色还未渲染开。
官道不远处,一个大概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在夕阳的余晖下,炊烟袅袅。
正值晚饭时期,小村落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偶尔一两句妇人的叫骂声,看起来生气勃勃。夜色渐渐临了,这个村子看上去并不富裕,夜幕降临的时候,整个村子都跟着陷入黑暗。
“啊!”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你…你是谁…你……你要干什么……”月色透过窗户洒进了屋子。
说话的这人,一脸惊恐,眼睛瞪的老大,只穿着一条亵裤,一脸络腮胡子,看起来三大五粗,个子却不太高,大约七尺五的样子。背对着光的人笑了笑,随身拿出一个白玉匣子,伴随着清冷男声“小青好久没吃东西,饿了。”匣子打开,一条青蛇吐着信子,没入了黑暗。
“哟,还挂着灯笼呢?”
安府门前,两盏灯笼摇摇晃晃,在夜色里投下一片柔黄色的灯影,打在来人的脸上,这人一身黑衣,身形消瘦,手里拎着缰绳,身后跟着一匹黑色的马。柔黄的灯光下,男子抬了抬手,缰绳随意饶在了一旁的柱子上,摆摆手,原本摇摇晃晃的灯笼瞬间被黑暗吞没。
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细碎的脚步声,踏着黑暗,东厢点着灯的房间被推开了。门内的灯光倾斜而出,男人有一瞬间不适应,微微侧了头一刻之后,才再次看向门内。
屋内看上去倒也不如外表那么破落 。中厅黄花梨木的桌子上摆着盏青花灯,桌上的茶壶旁倒扣着几个茶杯。其后一张百花绘屏风,隐隐透出后其后侧卧的人影。
“怎么,江北分坛的人,还有半夜闯人闺阁的爱好?”柔柔的女声从屏风后传来。屏风后的人影缓缓起了身,借着灯光,可以看到乌发如水幕般倾泻而下。
男人则自顾进了屋,倒了杯茶,一只腿翘在条凳上“师妹真是好胆色。我当这安府破落了,倒不知师妹不仅回来了,还如此高调。听说离这最近的邱家屯,村头的李三家婆娘看了你这安府的灯,中了邪,我这可不是私闯民宅,好歹安府也算我半个家。”男人好以整暇,还自顾喝了半杯不见一丝热气的冷茶。
“不过是些风言风语,不足挂齿。倒是不知我这破败的安府何德何能,劳你这分坛左使大驾光临?难不成如今江北分坛的情报网,收集的竟是些家长里短的东西?”屏风后走出来一个女人,确切的说,这个一个女孩子,十四五岁,眉眼清明,不施粉黛,头发随意挽了个髻,用一根木簪子攒着,身上穿着一件浆洗的有些发白的细布青衣。
显然说这话的时候,她是生气的,但因为声音甜美,怎么听是柔声细语,只是略微尖细了些。
“嗤...你倒是半点不爱惜你这安府嫡女的名声,师哥我可是心疼你,不忍你顶着家族罪人的身份来看看你,怎么样,天一会救不了你安府众人,我江北分坛可是能做到,看在曾经同门的份上,只要你交出铸造图纸,我便去江南分坛,救出安府众人,让你们全家团聚如何?”男人手里把玩着茶杯,眯着桃花眼,看着少女,笑的春风得意。
“交出图谱?师兄可真会说笑,莫说这图谱是爹爹不惜整个安府保全的东西,就算这图谱是无用之物,想从我手上取东西,师哥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少女语气轻佻,却不带任何表情。
“啪”一声脆响“安清,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可别忘了,你整个安府的性命丢捏在谁手上。”
“师兄不会以为,我敢在安府下榻,会不留点手段?看来师兄在分坛这些年,不仅没学到什么东西,倒是这脑子,越来越感人肺腑了。”
一旁男人的手捏紧了又松开“希望师妹能一直这么牙尖嘴利!”
“也希望师兄下次出门带着脑子。”
“哼!”男人冷哼了一声,再不看安清一眼,甩头走了。屋子里恢复了安静,屋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起来,潮湿的空气,随着凉风钻进了屋子里。安清走到床边,合衣侧卧,表情木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没多大一会,普陀山下,黑衣男人前面,一人骑着马迎了过来,身形消瘦,胳臂上缠着一条青色的小蛇。
“要杀了她吗?”
“不必,图谱不在她身上。”
“那?”
“留着她,才能挖出她身后的人。这次,这帮乌合之众,一个也别想逃!”
大周天启六年八月初,晨光初显,江州县邱家屯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全村上下,无一生还。普陀山冷兵器制造世家安府一夜之间火光冲天,安府彻底化为一摊灰烬。
江州尹兆衙门彻查了邱家屯,全村老少妇孺,32具尸体悉数带回了衙门,清点人数之后,唯独少了神婆马婆子,江州县下令全城封闭,出城进城必须盘查,全城戒严搜查数日无果,对于破案毫无头绪。于是这两件事,成了江州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