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3. 15 星期四 德国 多云
去年十月一日,失业的我从网上应聘了一个保姆的职位。
我按照网上留下的电话号码拔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温和的男中音。
他说:“你什么时候可以过来上班呢?我现在急需你的帮助。”
我说:“我今天就可以过来,请问你贵姓?你把你的地址发给我,告诉我怎么坐车就可以了。”
他说:“我姓王,以后你叫我王先生就行。你在哪呢?”
我说:“科隆。”
他说:“你从科隆坐火车到杜塞尔多夫火车站,然后去火车站正门u班站,在右手边坐S7路车,坐四站下车,我在站台等你。”
我说:“好。”
由于我天生路痴,方向感特差,东南西北和左右有时候都分不清。所以下了火车后,我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坐车了。
正在焦急时,王先生又打电话给我,问:“到了吗?”
我说:“到了,还是不知道怎么坐车?”
他一听就生气了,在电话里大声说:“你不会是个智障吧?火车站门口右手边坐S7路车不会坐?”
我说:“右手边是右手边,那我是正对大门还是背对大门呢?”
他大叫着说:“你出了火车站难道要倒着走到u班站吗?肯定是背对火车站大门了!”
我心里说:“这人火气这么大,肯定和我一样小学没毕业。不然的话修养这么差?”就有点不想去了,怕以后难伺候。
正犹豫着,电话又响了,他着急地说:“你上车了吗?我已经到站台等你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既来之则安之,先去看看,不好再走人。”
刚好S7过来了,于是我便提着旅行箱上去了。我盯着电脑屏幕,生怕坐过站了。
当电脑屏幕显示第四站的站名时,我赶紧按了座位旁边的stop停车键,如果不按的话,我怕到站也不停车。
还好,第四站的时候车停了下来。
我看到站台上站着一个抱小孩的男人,大约三十来岁的样子,引人注目的是他上身穿着白底起黑点的蝙蝠衫,七分袖,下身穿着大腿两侧镶着黑色绣花的大红七分裤,光脚穿着拖鞋。
十月的德国已经是冬天了,室内车内都供暖了。我穿着外套还有点瑟瑟发抖,可是他却穿着单薄的青春装,我只能感叹年轻真好!
我一时猜不透他的身份,感觉怪怪的。
他看到我从车上下来,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抱着孩子走在前面,我只好拖着旅行箱跟着他走。
他边走边告诉我:“我住的地方是富人区,房子很大,在四楼,有400平米,每个月房租都要4000欧哩。不过你的工作很轻松,卫生只负责厨房和卫生间,其余的地方每个礼拜都有清洁公司来做。你主要的任务是看孩子,负责一日三餐。而两个孩子周一至周五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都在幼儿园,只周六周日在家,一个礼拜你可以休一天。”
我一听还不错,就同意了。
他说:“我有两个孩子,儿子三岁零八个月,女儿一岁零九个月,由于我爱人生病住院了,从前的保姆又回国了,因为孩子没有人照顾,所以我才急着从网上招聘。”
我是第三个来应聘的,他说先试用一个礼拜,看看孩子们是不是能接受我。
我看着他怀里的小女孩,清秀的小脸,皮肤白嫩嫩的,头发黄黄的,有点自然卷,倒像是个混血儿。
我好奇地问:“你太太是德国人吗?”
他说:“不是的,中国人,杭州的。”
我“哦”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五分钟后我们就走到了,是一栋七层楼房,进门要刷卡,选择楼层才能进去。电梯是独立的,每层一个。
进去后,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衣服、拖鞋、袜子、抽纸、湿巾、玩具到处都是。
餐厅里也一样,餐桌上布满盘子、刀子、叉子、杯子、空的酸奶瓶、面包屑等等。
厨房里也乱七八糟的。
我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这没有女人的家,还真不是家!”
我把旅行箱放到房间后,就开始清理客厅、餐厅和厨房。
一阵忙碌过后,我将该扔的扔了,该收拾的东西收拾起来,该擦的擦干净,该洗的洗干净,最后我又拿吸尘器把地吸了一遍,整体看起来舒服多了。
由于冰箱里空空如也,中午只好煮方便面凑合着吃了一顿。
下午王先生带我和孩子们去五公里外的麦德隆超市购物(其实离他家500米远就是kaofland超市,里面的东西又齐全又便宜,)他说是那里必须有贵宾卡才能购物,一般人还办不了贵宾卡,语气里透着炫耀。
到了超市,他叫我自己挑选蔬菜和水果,他去买海鲜、鸡、鸡蛋、牛奶、面包、酸奶等等。
我挑了很多蔬菜和水果,谁知道他回来看见后说:“我们家只吃蘑菇、菠菜和豆角,水果只吃哈蜜瓜和葡萄。你留下这几样,其它的都放回去吧?”
我没有出声,便按他的话照办了。
谁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都是只吃这三种蔬菜,吃到后来我一看见它们就没食欲了。
而且他家也只吃阿根廷的牛肉,日本产的大米,Bio的油。全家人都不喝水,只喝饮料、酸奶、牛奶、咖啡。
男孩子不吃菜,每天不是鸡蛋配稀饭,就是馒头配鸡蛋,偶尔吃点虾。
女孩子倒是什么都吃,只是边吃饭边喝饮料,饭吃的很少。
我说这样下去对小孩生长发育不好。
王先生说:“没事的,我小孩不是长得很好吗?我可是清华博士呢,你知道的有我知道的多吗?告诉你,我可能是你认识的所有人里不是最有钱的一个,但绝对是学历最高的一个!”
我说:“我堂弟也是清华博士哩!”
他说:“你堂弟是从别的大学考来清华上的博士吧?那叫插班博士。我可是从清华大学直接上的博士,那才是根正苗红的清华博士。”
我只能无语。
第三天夜晚吃晚餐时,两个孩子过吃虾边喝酸奶,我对王先生说:“我记得哪里看过吃虾的时候,不能喝冷饮,否则会引起肠胃不适。”
他一听就急眼了:“你净瞎说,我是博士我什么不知道?我孩子一直这样吃,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我无力辩解,只好默不做声。
凌晨一点多钟,我在睡梦中被他叫醒。
他说:“两个孩子不知道怎么了?吐了四五次,床上身上都脏了,我们去医院吧?”
于是叫了翻译,去医院一检查,医生说小孩脾胃虚弱,不宜边吃虾边喝冷饮,容易导致急性肠胃炎。
回家后,再吃饭的时候,小孩子要喝酸奶,他便告诉他们,吃完饭后半小时再喝。
他儿子都快四岁了,白天还穿着尿布湿。我说:“这么大的孩子白天早该戒了尿布湿,去马桶拉大小便,或者买一个小孩子专用的便盆,让孩子慢慢适应不穿尿布湿。”
他说:“谁规定的?我的孩子想穿到几岁就穿到几岁,直到他自己不愿意穿为止,我绝不勉强他。你有见过人长大了不会控制自己的大小便吗?除非那人是个智障!”
于是,每天最头疼的就是帮孩子换尿布湿,那么大的孩子,屎尿都拉在里面,真让我恶心。
而且两个孩子早上起床后,既不洗脸也不刷牙,直接送学校去了。晚上睡觉前也不刷牙,只让我帮他们洗澡。
我说:“小孩子长这么大该刷牙了,不注意卫生很容易长龋齿的。”
他说:“没事的,他们在学校有刷,你放心好了。别忘了,我可是清华博士呢,懂得比你多的多了。”
我只能汗颜。
每次只要我一说他什么不对,他就以他的博士头衔打击我。然后喋喋不休地讲述一大堆云天雾地的道理教训我,最后我只好三缄其口,当自己哑了。
每次看他吃饭的样子,我就开始怀疑他博士学位的真实性。
因为他只要看到我将第一个菜炒好放到餐桌上,他就叫我把他的饭盛好递给他,于是他便一只脚翘起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开吃起来,我炒好第二个菜时,他已将第一个菜吃得差不多了。而且他吃饭的时候,巴叽的声音很急很响,有点急不择食的感觉。
虽然他来德国五年多了,但是他不会说德语,家里的东西基本靠网购,我每天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收快递,有一天收到的快递多达二十一个。
他出去办事,或者去医院看他太太,都带着翻译。
原来他和我一样,只会讲中文。
最让我忍无可忍的是,他竟然可以一个礼拜不洗澡不换衣服,而且还告诉我他身上那套青春装穿了一个多月都没洗,因为那套衣服是意大利名牌真丝面料,不能手洗,我乐得轻松。
但是他见我天天洗澡洗头发,就拐弯抹角地说:“人不能太爱干净了,天天洗,会把身上的富贵气都洗掉了,不穷才怪哩!”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换保姆了。
于是,干了一个礼拜,我也走人了,我怕再干下去,我要去看心理医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