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

Andy


引子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他陷在那滩一望无际的沼泽地里,费力挣脱到眼泪淌下来。无助地叹气,只有寒鸦的哀鸣作和。遥远地平线上一棵巨大的鬼槐,张牙舞爪地嘲笑着他。

一步一步,他忍气吞声,腐臭的淤泥和水草缠绕着他的灵魂,臭气腐蚀着他的听觉和痛感,还有眼睛——他眼里只有茫茫苍苍冒着寒气的沼泽,昏昏沉沉。

背上沉重无比的旅行包,塞满了从附近战时公社偷来的粮食和水。他不知道浸满淤泥的东西,她还会不会吃。


他终于爬出了那片沼泽,拖着泥辘辘的双腿,一步一个泥印地朝自己搭起的破烂茅草屋走去。

屋里的蜡烛还没熄灭,趁着从门缝透出的光,他桄榔桄榔把门扯开了。

地下一整张打满补丁的棉絮上,她虚弱地倒在上面,轻轻喘着气,眼睛在黑暗里闪着烛光的余晖。

“喏,吃的喝的,我弄的。想吃吃,不吃拉倒!”他突然很没好气地说道,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无名之火,哼!他心里好笑了一下。

她慢慢把头抬起来,努力凑到放背包的地方,擎起被铁丝束着的双手,摆了几下。

他看懂了,她是想吃东西了。


他是他们村子唯一的幸存者。

暴乱的市民和军队像蝗虫一样经过他们的村庄,烧杀劫掠,一丝不剩。

等他从山上采药回来,只有冒着青烟的土地在滋滋作响,一片狼藉。

所有人都被抓走了,包括他病重的老母亲。

他像只疯狂的野兽冲到城里,却被黑压压的护城部队和硬邦邦的枪口给顶了回来。

他蹲在城墙角落哭了好一阵子,然后莫名想到一个连自己都害怕的主意。

趁着浓雾的夜晚,他翻过某处破烂的隔离网,偷偷溜进城中角落去。

再接着,他昏头转向地在城墙边兜了几圈,挑了个看着没啥防备的低矮院落,越墙而入。

再后来,他稀里糊涂就绑了个人回来。回到他曾经幼年待过的地方,用前人遗留下的草木,搭了个简易的房子,把人质丢了进去。

接下来呢?他不知道。

他甚至觉得这一切只是幻觉。

戒备森严的壁垒竟然允许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人出来,光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瘦弱姑娘,在地上挣扎打滚,折腾了一天一夜,然后沉沉地睡去了。他都怀疑这是壁垒里人的诡计,想捉弄他,一定有人在附近监视。

当他把房子周围都布满捕猎野猪的夹子后,他的心才多少放下了几许。

鲜艳顽皮的野鸡蹦蹦跳跳地闯入警戒区,被铁夹子夹得鲜血淋漓,哀叫不止。直到天空上突兀地多出几只盘旋的秃鹫,野鸡才选择沉默着死去,偶尔忍不住扑棱几下翅膀。


绑架后第三天,他从外面偷了粮食和水,从沼泽地爬回来。

他看着她在摇曳的烛火下,狼吞虎咽,津津有味,嘴里拼了命般地咀嚼着,闭着眼把鸡骨头都死命咽了下去。

他反而没了胃口,沼泽的臭味一直赖在他心里不走。他抽出一瓶啤酒灌下胃去。

她渐渐停了下来,肩头却不断地开始起伏着,眼里突然溢满了泪水。

“你!哭什么!再哭让你早死!”他心烦意乱。

她听话地把眼泪抿了回去,靠在墙角瞪大了眼睛,望着门缝外的夜空——那条横亘的银河悬在半空中,几架闪着红绿小灯的飞机在天空划过,聒噪的蝉趴在门边的树上唱歌,还有杵在门口坐立不安的他重重地喘着粗气。

“你看什么?!”他故意装出凶恶的嘴脸,却掩盖不住稚嫩颤抖的声音。

“没有什么⋯⋯蜡烛快没了。”她朝蜡烛挥了挥手臂,干瘪的泪痕还留在唇边。

“要你管?你老实待着吧!没人来救你!”他手一推,把门缝合拢了。

“为什么绑架我?”

“⋯⋯”

“你不怕死吗?”

“闭嘴!”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被那天的监控拍到的话,自己的老母亲就有危险了。

“我叫普林那,你呢?”

“再说话我割你舌头!”他从门沿上取出一把水果刀,朝她晃了晃。

她果然身体一缩,再也不说话了。

嗡嗡响的排污系统工厂,像头巨大的苍蝇,令人心烦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把蜡烛吹灭,躺在门口的干草上。在黑暗里,他听到她悄悄忍着哭了几下,随即轻轻的鼾声就弥漫在屋子里。

他也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


一大群山雀飞略过屋顶,嘈杂声惊醒了还在梦里母亲怀里的他。他揉了揉双眼,发现她已经靠在墙边瞪大眼睛看着他了。

无限温柔的阳光从屋子的缝隙投射进来,照在她脸上,瞳孔嘟噜噜地转着,反射着宝石般的光泽。他一时看呆了,在村子里可没有这般可爱的姑娘。

他狠命晃了晃头,打消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一声不吭地走出屋子去。


壁垒里的人终于发现,因为彻夜狂欢了一晚上,放松了警戒,城里一下子多了好多失踪人口,物资也被游民顺手牵羊了不少。

市长夫人哭哭啼啼地告诉市长,他们的宝贝女儿从赌气离家出走后,就再没有人见过她了。

年迈的市长暴跳如雷,把身边的随从从165层落地窗户上丢了出去泄愤。

警卫队看看在地上摔成番茄酱的尸体,心里添了几份紧迫感。

全城戒严,大搜查开始了。


他试图接近壁垒去告诉里面的人,他手上有人质,要拿他老母亲来换。几个在附近的游民部落的老者拼命拦着他,说这是自寻死路。

“我不怕死的。”他尽力吐出这句话,毅然决然。

“没等你靠近,就被打成筛子。不如谈个价格,把人质卖给我,我们想办法争取一下。”

“那还是算了吧,我等等看。”他一贯不信任别人,尤其是没人敢信的游民。


他再一次出发,越过茫茫荒原,去寻找粮食。

枯死了几世纪的荒草,盘根错节,彼此缠绕。灰蒙蒙的无穷无尽,直抵世界的尽头。傍晚的夕阳像个娇羞的少女,面带笑容,容光焕发。他抬着头看了老一会儿,看得眼睛迸出泪来才罢休。他想念他的村庄和家。

几只灰黑色瘦骨嶙峋的兔子,慌不择路地在枯草从里经过,露着长长的耳朵。远处壁垒方向的地方,头上顶着厚重的烟气,还有无时不刻从扩音喇叭里传出的竞选演讲,矫揉造作的声音令人作呕。

他从废弃车站的候车室,捡了一本泛黄的书简,是用蔡伦公司的纸张做成的。

《诗经》中国。

好久好久以前的东西了。他想。

当国家机器消亡了几个世纪以后,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人类遗民的头脑,一度退回到史前人类的智商。战争和暴动成了习以为常。


他回到房子,她正用力把绑她的铁丝磨在裸露的半截钢筋上,甚至没发觉他的归来。

他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直到她转过身发出一阵惊叫。

“你⋯⋯你,我不是⋯⋯”

“别想逃走了,你连这草甸子都出不去,饿死在路上都是你这样的。”

她又嘤嘤地哭了起来,直到一只灰兔子用头蹭着她的手,她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它上面。

他吃了几口罐头,把书掏了出来,放在膝盖上用月光勉强翻看了几页。可惜他连一个字也不认识。

“我会读书呢。”她用手攥着兔子的耳朵,朝他说道。

“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呢。别打扰我!”他觉得尊严都溜走了。

她低下头不吭声了。


第二天,他把书拿到游民市场上,想卖个好价钱。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是《诗经》啊!”几个老学究咧着丑陋的嘴大笑,炫耀着自己,手舞足蹈。

“能卖多少钱?”他只关心这个。

“你想要多少?”游民诡诈地一笑。

“够买两套棉被的。”

“嘿嘿,小子,狮子大开口呀?!”

“要就要,不要拉倒!”他这几天觉得自己火气太大。

“欧呦,算了算了,给猫崽子个便宜吧,喏,60个贝币了,足够了吧?!”老游民眯着眼睛咧着嘴。

“成交!”他抓起钱袋头也不回。

“傻小子!那人质小心别跑了,回来反咬你一口,死翘翘了⋯⋯”

“不会,我过几天就去换人了。”他转身回了一句,兜里的钱窸窸窣窣地响着,像一阵轻柔的海浪。

他迎着风走进黑市,不一会儿背着两卷棉被朝房子走去。


威廉·普林那市长年轻的时候是个民族英雄。他带领敢死队抵御了其他城市暴民的袭击,然后名正言顺地当上了领袖。无数个日日夜夜已然过去,消磨殆尽的斗志和与日俱增的欲望,把一切变得趋同——像曾经的暴民那样,没有规则,畏惧黑暗,在长夜漫漫里,搂着冰冷的枪管,做着可怕的噩梦,无法自拔。

整个世界的人口锐减到不到一亿人,大片的土地被自然拯救。人类成为一个可怜的存在。

“每个城市就是一个王国,是一个壁垒,隔绝风险,用微薄的信任建立团结,用战乱延续存在的可能。”达利斯博士在临终前给人类定义了生存。


警卫队调查了几天几夜,终于有了一定进展。

在一处隔离网的破损处,他们发现了一枚纽扣。纽扣上镶着很久以前一个人类家族的族徽,是一头幼鹿。警卫队特别兴奋,这是个重大的线索。副队长高兴地招呼大家,准备好好吃一顿。大队长却突然眉头一皱,低声跟兄弟们说了句:“这是普林那家族的族徽,而我们已经知道市长女儿已经失踪了。这只能说明她可能已经到城外了……”身边几个人突然都沉默了。他们不喜欢出城,一旦出城办公务,家里妻小都得被关进那个恐怖的特殊监狱,直到他们任务完成才能放出来。

每个人都忧心忡忡,没有人喜欢去城外。可是人们明明知道。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现在生死未卜。


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她正揣着只兔子梳毛,头发伴着动作有节奏地上下起伏,几缕飘散的发丝落在早上的晨曦里。他忍住不看她,皱着眉踱进屋里。

她突然抬起头来,嘴里哼着一首歌: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

他静静的听着,虽然不解其意,但是胜在旋律令人着迷。她唱着唱着突然又停下,怀里的兔子好像已经睡去。门缝外西山坡上,数不清的各色野花夹在枯草间随着风起舞,翩然若虹。辽远的钟声传来,仿佛看见黄金寺沐浴在灿烂的辉煌之中,游民三三两两,如影随行。


“你唱的什么?怪好听的。”

“我不知道,我奶奶教我的,可是她没告诉我为什么。”

“哦。那你还记得你的家人吗?”

“他们都死了,像干涸的河床一样死去了,旁边也是枯死的树。”

他又皱了皱眉头,感觉对面就是一个傻子,前言不搭后语。他不再言语,她也抿着嘴呆呆地望着窗外。


十一

成泉跟着特别行动小组出城了。

自己那个病怏怏的新婚妻子踉跄着搬进了那个令人不安的“监狱”,临别没有说一句话。成泉知道自己对不住她,可是他确实不爱她。他爱的的人,彼时已经远走他乡,听说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可以伴着月光自由地起舞。

成泉做不到。他的老父老母年迈体弱,根本走不出这牢笼般的城市,他也走不出,这个围城埋葬了他太多的梦想,他不想就这样逃避。

走过城外的沼泽地,时常会看到累累白骨倒在路旁,也许是森林的猛兽,也许是瘟疫病痛,也许是那无处发泄的绝望。整个世界就这样,自然的法则把人类一一打倒,还不忘往尸体上唾上几口。

成泉总是握紧上衣兜里的银色匕首,比起经常歇火的热武器还有自己笨拙的枪法,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更为令人踏实。


十二

已经过去一周了。

周围人讥讽的嘴脸他已经受够了。总有人路过朝着他们的小屋吹着口哨,挑衅一般。

她也开始惴惴不安,很少言语。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家里初逃出来的时候,她还有一些庆幸,那难得的自由的空气是那样清甜,令人热血沸腾。可是冷却下来的头脑,还是钻进来前几天新闻里听到的隔壁城市市长千金被腰斩的恐怖传说,心脏明显有点受不了了。她想回去,可是父亲的嘴脸令人憎恶,她骄傲的灵魂抗拒着那个家,那个所谓的家。冷冰冰的房子,矫揉造作的继母和一脸猥琐的警卫。

倒是现在,她似乎感到了一点心安。这个人不像她在城里见过的那些,心怀鬼胎的种种,只是在梦里哭着喊妈妈的他,甚至觉得有几分可爱。

什么时候是个头,或许生活就是这般罢。


十三

这个浑身刺鼻香水打扮妖艳的臭女人,前几天还哭哭啼啼,满嘴都是“宝贝女儿”,实际上还不是偷偷给自己加了好几个壮硕的警卫。普林那市长站在窗前,脑子里乱七八糟。那个曾经爱到骨子里的女人留给自己的宝贝,不知怎的像她母亲一样倔强,开始抗拒自己的命令。“我都是为了她好啊,怎么就这样?”市长忍不住摸了摸两鬓的白发,捶了捶酸痛的关节。满墙的战利品在阳光下流转着光芒,熠熠生辉。

可是我老了,也没有个儿子来继承家业,我那祖上的荣光该安放哪里?他忍不住地想,望着城际高耸入云的栅栏,灰蒙蒙的地平线不言不语。


十四

成泉他们很快在城郊的一条小路找到了新的线索。鲜为人知的路上深深浅浅的印着几条脚印,隐秘的某处灌木丛里歪歪斜斜挂着一件名贵外套——北极极光兔绒内衬,外面是原中国敦煌飞天丝绒勾勒的鹅黄色夹克,不是城外人随便可以见到的奢侈品。

组长考虑了许久,抽了三支烟,才下达了指令:封锁所有消息,通知城内军队接洽部门做好准备,可能有一场硬仗。组内的人也有些胆怯,毕竟,除了军队以外,所有人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了。


十五

入夜开始降雨,雨过芭蕉,噼里啪啦,不过是梦里。

自从卖了那部《诗经》,他总是在梦里见到它。他总是穿过一片奇怪的树林,那种从来没见过的,翠绿色亭亭玉立,直直的表面滑滑的,还分一小节一小节的,叶片尖尖像眉毛一样。他被叶子上的露水打湿,狼狈地躲到一间没有墙壁的奇怪房子,四脚朝天的屋檐,顶子里画着握着瓢(琵琶)的女人,还有檐下叮咚作响的金属器物,微风拂面,余音绕梁。

这房子中央的石桌上,就放着那本《诗经》。

来自中国。他想,“国”一定是远古最厉害的城市,比世界还要大。

可是梦醒了,也没有时间容他多回味。雨水漫过了地面,她裹着棉被,湿漉漉地,打着哈欠。自己的一双鞋也全陷在水里,他仿佛闻到了腐臭味。


十六

先头部队已经从某个游民手中买到了消息。蒌蘩村有个小子,最近不知从哪搞来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体貌特征还挺像市长千金的。所有人严阵以待,精密部署。最后,抽签决定让成泉一人,先行寻找村落位置。“这个什么什么村怎么叫个这鬼名字,还有叫这样的?什么东西嘛!”几个军官相视大笑,旁边的人也笑了起来,仿佛一件匪夷所思又无关痛痒的事。

成泉留下了遗言。毕竟暴民就是暴民,敢做出绑架市长女儿这般残忍的事情,对手一定不简单。成泉为了面子,还是给自己那个新婚妻子留了言:

当我和你离别时——我不想把话隐藏在⼼上,  

那时我是多么爱你啊,尽我所能地爱得发狂。  

但是我们的相会我并不愉快,

我倔强地⼀声不响——我也不想了解你的深沉的、悲伤的⽬光。  

你尽是同我讲起那亲爱的家乡。  

但是那种幸福,我的天啦,  

现在对我已成为异乡!  

相信吧:从那时起,我⽣活了很多时光,忍受了很多的悲伤……  

我也把很多的欢乐,还有很多愚蠢的眼泪都⼀概遗忘!

周围的人被感染了,忍不住夸赞他是个爷们,也是个好丈夫。他们眼里噙着泪光,欢送这个曾经平凡在此刻伟大的战士,去迎接暴风雨的洗礼。


茫茫夜色,踽踽独行。

成泉还是忍不住骂了娘。


十七

天气骤冷,又遇大雨倾盆。等两人处理完地面的积水时,他决定放她回去。

她也没有反对,嘟嘟囔囔着什么,好像是感谢一类的话。

他决定跟她一起回去,尝试着进城中去找找自己的母亲。他回想自己当时的愤怒鲁莽,更觉对于救回母亲没有益处。

她终于大着声音告诉他,她可以帮他找人,一言为定。

他笑了笑,很自然的,不相信任何人。但是这句话还是让人心头一热。


十八

地球的自然环境已经恢复到人类难以想象的地步。全年气温骤降,再没有几百年前人们所担心的什么所谓的“温室效应”之类。

他和她站在门前的石头上,望着山峦间突然升起的冰彩虹(22度虹),卷云里透出六边形冰晶折射出的光芒,虽然暗沉沉的,但也是一抹五彩斑斓的光辉。

周围的禽类早被秃鹫啃食殆尽,细白的骨头横插在泥土里,腐臭气味也消散了。

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宁静,这个老实人甚至想不到一点条件就想把她放了,实在是个好人。


十九

成泉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他看到一男一女正好站在屋前,虽然看不仔细,但还是迅速把背上的枪端了起来,心里祈祷此刻的枪一定要千万顺利。

“拜托,拜托!我还想回去见我老婆嘞!”


二十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侧脸偷偷望着身旁这个细看尤为可爱的姑娘,竟突然想到卖书时那个老者翻书偶然蹦出的几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实在是妙,那姑娘就在河对岸冲着我笑!

他想了想此情此景,完全不符合嘛。她就在身旁,不在水一方。

只是对面山坡上那个人,不会又是那个吹着口哨投来谄媚目光的浪子吧?


二十一

“啪——”

雪白的墙上突然填了笔嫣红的梅花,在寒风中不生不灭。

远处传来了女人的哀号。


二十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2022年10月7日于呼和浩特

谨笔亲书

@Andy的梦工厂独立文艺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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