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睡不着,妈妈还没做好饭,我就起床了。
从后锅舀了一瓢热水,又加了一点点冷水,我开始洗脸涮牙。
天气太冷了,灶房的屋檐下,结了很多琉璃。可能是积雪还没融化完的原故。
洗漱好,我伸手到灶口烤火,问妈妈:“妈,什么稀饭什么菜啊,妈妈说:“红薯玉米糁,腌萝卜。”妈妈一边往灶里加柴,一边去洗萝卜。从屋后压井压回来的水,隔了一夜后,也变的冰冷刺骨,水面上浮着厚厚一层冰渣,应该是妈妈刚刚敲碎。
我夺门而出,往外面走。“你去哪儿?马上要吃饭了!”妈妈说。
“我去晒太阳,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完全不顾妈妈语气里的关怀。
小孩子精力旺盛,在家里没有东西吃,没有事情做的时候,每时每刻都想要去外面玩。完全不分什么时间,管它早晨、中午还是晚上。
泥路上有些湿湿的,经过一夜的霜冻之后,踩起来咔咔直响。很好玩。我老是往辙痕高的地方踩,一脚就可以踩平。
树上已没有了积雪,也没有叶子光秃秃的。只有草垛上有一些。几乎每一家灶房周围,烟囱上都炊烟袅袅。村东边一整排粗壮的白杨树,天幕上的太阳将金色细线穿过枝枒,洒在墙壁上,天蓝的像书本上的图画。
我一面走,嘴里哈着白气,想看看有没有小伙伴在外面玩,聊聊天说会话。转了一圈也没有。转到一个婶的家门口,终于看见了她的儿子:小兵,但他也不出门,远远看着他在屋子里跟他爸在一起吃饭,也不敢叫他。婶从他们灶房端菜到堂屋,应该是刚做好饭。
天气太冷了,我转了一大圈,手冻的通红。我把手放进棉裤里暖暖。而这时,婶看见了我:“征征,别尿到柴火上,这么大个娃儿,有尿不回家,还往宅子上尿······”。我顿时愣住了,我手插在裤子里,是因为手冷,而不是要尿尿,我这么大我也知道,有尿要回家尿呀!妈妈刚好在这个时候,大声叫着:“征征,征征,回来吃饭了!!!”她应该听见了,婶跟我说话。喊声半个村都听得见。
我不高兴。眉头皱着回去了。
我性格很敏感,认生,打小就这样。妈妈给我盛饭,让我自已拿馍,拿筷。吃的时候,她对我说:“娃儿,咋儿了?刚出去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咋一回来苦丧着个脸?谁又说你了?是不是刚刚你婶又说你了?”
我就把刚刚的事,跟她说了。爸爸在一旁也不吱声,他仍自顾自地吃着他的饭。此时,我们都把菜夹了些,放到了碗里,拿了馍吃着,站在屋外的太阳下。
没有院墙与东屋,好空旷,太阳升高了一点就可以把阳光照遍院落。
婶也端着碗,来晒太阳:“刚刚征征,在我们灶房那儿尿尿,我给他说别尿到柴火上,回去尿去,这么大个娃儿了,你们也不说说?!······ ” ,婶的声音好大,离好远边走边说。爸爸看了一眼,不说话,照旧蹲在那里吃饭。反倒妈妈开口说:“你还说哩,娃儿只是插在裤子里暖手,你说他往你柴火上尿尿。刚刚回来就和我说嘿,说他婶说他了,怪委屈哩。”
“······哦,我不知道扪,娃儿,错怪你了·······错怪你了,娃儿······”婶哈哈大笑着。我面无表情看着她,边吃着饭,但心里已经原谅了她。
“今年这麦长的不错,又下了场雪,明年收成肯定好······” 婶立刻转了话题。
“ 可不是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今年这下的是第二场雪了,等过完年再下一场,这收成就稳了。”妈妈说。
“ 是啊,是啊······” 婶呼噜噜喝着稀饭,喝的很大声,喝完最后一口稀饭,“ 我回去再盛点儿,早上不吃馍,多喝几碗稀饭,浑身都热乎了。”婶说话噪门大,吃着饭更显得浑身热气蒸腾。
“ 不干活了行,像俺们娃儿一天三顿都要吃馍,一顿不吃都不行······”
婶已经转身,走出去老远了。
“ 你们娃儿,他要天上的月亮,你也给他摘去!” 这时,爸爸也吃完了。听到这话,我脸一丧。
“ 我就要给他摘去,中午也吃馍咋了,无非就热一下,你又不做饭,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没钱吃肉吃个馍还咋的了?!” 妈妈情绪激动。
“ 好好好,不跟你吵!·····” 爸爸灰溜溜的端碗,起身走了。
“ 明明就是!我还说错了!?” 妈妈还不忘在身后唠叨几句。随后,她也转身去灶房盛饭去了。我也跟了进去。
(发生时间:1998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