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去逛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新年必备的物品,崭新的碗碟,大红的灯笼,中国结等挂饰,各种糖果,零食大礼包都在打折促销,洋溢着浓浓的年味。
猛一思量,这已经进入腊月门儿了,离中国传统的年不足一个月了,难怪超市里年味这么浓烈呢!
出生于七十年代的我们小时候物质极度贫乏。平时最常见的食物是红薯干,和红薯面饽饽。也会贴玉米面饼子或者蒸玉米面窝窝头,不过那时给家里的劳动力准备的,女人和小孩子不能顿顿吃。至于白面馍馍平时是家有喜事或要串亲戚的时候才能做,要想好好吃顿白面馍馍得过年才行。
至于蔬菜和水果平时也难得一见。最常吃的是大白菜,萝卜,咸菜疙瘩,……一些自己家可以在田间地头种的。或者有时母亲也会买一点小商贩走乡串户卖的很便宜的虾虎,磨成酱加盐做成的虾酱下饭。
能吃到水果也就只有苹果了。不过平时吃的一般都是有点瑕疵的苹果,因为便宜。
所以,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我最喜欢过年了!因为过年那段时间不光能吃到白面馍馍,还能吃到平时根本看不到的炸糊,米糕,豆饽饽这些面食;还可以吃到又红又大的没有瑕疵的苹果,平时吃不到的鱼肉和鸡肉;最最重要的是可以大吃一顿感年菜。
每年进了腊月门,第一个节日是腊八节。母亲就会把绿豆,花生,大米,高粱米,红小豆,豇豆等不知道有没有凑足八样早早泡好,放到锅里一起煮。因为平时也很少吃到大米之类的,所以这腊月里的第一个节日里的腊八粥吃着也格外的香。
数着手指盼啊盼,还老是问母亲,还有几天过年啊?
还早呢,等你们放假了就快过年了!
终于等到腊月二十了,村里人有开始杀年猪了,年的味道也越来越近了!杀猪的人家一般都会留足自己吃的,把多余的肉卖了换钱置办其他年货。
那年我家养的猪过年时正好可以出圈了,听父亲跟母亲商量要自己请人杀猪,正好留下部分猪下货好让孩子们过个好年。
于是,第二天睡意朦胧中,听到父亲请来的人在抓猪,绑好了,放到了早就安在院子里木案子上,听着猪嗷嗷地叫了几声就没有动静了!
之后一整天,父亲和母亲都在忙着收拾猪下货和给上门来买肉的邻居称肉。到晚上,听他们讨论留了十几斤肉,半幅排骨和猪头,猪心,猪肝,其他的东西都卖了,好像还卖了不少钱。
腊月二十二,父亲和母亲会把家里所有的家具物什搬出去,对家里进行彻底清洁,他们称作扫灰。经过一年的累积,墙壁上,桌椅下面,家里边边角角的地方都落满了灰尘。父亲和母亲会把每个地方都用苕帚和抹布擦洗干净,我和弟弟会被分配用湿抹布把镜子,桌子,瓶瓶罐罐上的灰尘清理干净。
一般要忙差不多一整天才能把所有东西都清理完毕并归回原位!看着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家,过年的日子又近了!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这一天一般母亲不会安排啥事,因为前一天扫灰太累,加上晚上要早点动手包饺子过小年儿。
过小年儿晚上吃饺子,而且要祭祀“灶君”。母亲告诉我,从今天开始,天上的灶君就会下来巡查,看看各家各户过的日子如何,然后回天庭报告。为了让灶君在玉皇大帝面前多说好话,就要包饺子给灶君吃,让他上天只说好话,保佑来年风调雨顺的。
小年后,母亲每天都要准备一些过年要吃的食物!二十四父母一起忙乎炸炸糊,二十五父亲赶大集,母亲蒸豆饽饽和鱼饽饽,二十六蒸米糕,二十七蒸馒头(包括枣鼻子和上供的馒头),二十八歇一歇,二十九把下货煮好,熬上猪皮冻。
到了年三十这一天,母亲会早早起来热好炸糊,米糕,豆饽饽,鱼饽饽,让每人每样都要吃上一点,说是预示着来年日子节节高,家里有富余,身体都健健康康!
吃完早饭,母亲用白面熬好浆糊,父亲开始领着我和弟弟贴早就让村里老师写好的春联,福字,过门钱。把里外的大门上,窗户上,床头上,箱子上,猪圈墙上,门口两边都贴上了,红红的,把家里家外打扮得好漂亮。
而母亲则忙着准备中午要吃的感年菜了。她把之前留下来的排骨剁了一大半,再把买来几大块的豆腐拿出来,切两棵大白菜,还要拿出大把的地瓜粉条,分量够足。因为感年菜要吃到初二早上才行!
午饭的主食是大米干饭,母亲会在父贴春联时先把香喷喷的大米饭蒸出来。蒸米饭也是有讲究的,家里有几个人,就要从米缸里挖几次米,预示着来年每人都有一碗饭吃。
父亲贴完春联,就给母亲烧火开始做感年菜。母亲把准备好的材料都放进锅里,反复地翻炒一番,填上两大勺水,就等着中午吃一顿美味可口的感年菜了。父母准备做饭的时候,我会跟弟弟一起在门口放几个小鞭炮。
等到大锅的感年菜熟了,在飘着排骨香味儿的灶台边,父亲会点上三柱香,在灶君神位前烧几张纸,到院子里放一个大大的二踢脚,并在院子里供着的“天地之神位”下也烧几张纸。我们就被母亲叫回家准备吃饭了。
母亲会特意嘱咐我俩洗干净手,并帮我们挽起袖子,上炕上等着。吃饭的小桌子搬上来了,我和弟弟坐的地方前面再铺上塑料纸,防止待会吃饭时猪油滴到身上。一大盆感年菜被母亲端上来,父亲和母亲分别给我俩挑出排骨放在每人面前的盘子里,我和弟弟两手抓着长长的排骨,小嘴巴猛啃着上面的大大小小的红肉,嘴巴不停地动着,吃的嘴边油光发亮。好香啊,啃完一块,再来一块,这顿感年菜是可以敞开肚皮吃足了的。
我俩啃着排骨香,豆腐、粉条、大白菜也因为跟排骨一起炖的,味道也比平时吃的要香!父亲还会把昨天熬好的猪皮冻端上一盘来,我俩的嘴巴也没闲着,赶快来几块尝尝!真好吃啊!
这一顿饭,会吃好长时间,直到我们两个小孩子都吃不下了,父亲母亲才会把饭桌撤下去。
直到现在,那感年菜的味道之香还留在我的记忆里。
下午,母亲会烧一大锅开水,让我和弟弟分别洗澡,洗头,洗脚,然后就可以穿上新衣服出去玩一会了!而母亲则要把我们换下来的衣服都洗完晾在院子里,不让衣服带着灰尘过年。
到晚上六七点钟,我们从外面玩回来,母亲已经和好面,剁好菜,准备好要包进饺子里的糖,栗子,枣和硬币,开始包饺子了。我会动手帮母亲擀饺子皮,父亲则会招呼弟弟帮他准备要放的鞭炮。
饺子下熟的时候一般要等到我们都快熬不住要睡觉了,母亲会让我帮忙收拾饭桌,让弟弟跟着父亲一起端着供品馒头烧香,磕头,烧纸,放鞭炮。
饺子端上桌时我们就开始来精神了,因为会看看谁吃到了包进饺子里的东西。吃到枣的要起早,吃到栗子的要出力,吃到糖的有甜头,吃到钱的有福气!这也是串亲戚时必须要讲到的事情。母亲还会做一条鱼,让我们每人都吃一点,说是除夕夜吃了鱼来年一定会身体健康,有富余!
吃完饺子,我们会玩玩扑克。小孩子都不能熬夜,所以一边说着要等到12点,一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大年初一,母亲会早早叫我们起床。她早就起床做好了早饭。早饭还是饺子,昨晚的鱼也会端上来,但是我们都没有心思多吃,因为接下来就是去要好的叔伯爷们家拜年问好了。
而去问好最关键的是能收获不少糖果,够吃好一阵子的呢。我们这里的风俗是小孩子来拜年是一定要给糖吃的,最少两块,有些要好的人家还会给一把,那可有七八块,五六块呢!
每年在村里转一圈之后,我的新衣服布兜里都会装满了糖果。我会把这些糖藏起来慢慢吃,因为自己家买的糖也被母亲分给来问好的小朋友,基本上剩不了多少,自己问好得来的糖才真正属于自己的。
而如今,看着这满货架的各种各样的糖果却一点提不起我的兴趣!
还是去买点排骨吧,回家自己照母亲当年的做法做一次感年菜!但是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出母亲当年的味道,因为母亲已经离开我近三十年了!
我记忆中浓浓的感年菜的味道,其实是满满的对母爱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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