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流云一朵,在澄蓝天

    苍老的院墙,爬满湿润的青藤和绿苔。故乡的清晨,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一花一草都透露着晶莹。随父母终于回到离开了十二年的故乡,回忆煽动泪水,思绪划过泪痕,模糊的视角,出现旧时的故乡。

  记忆里的村庄,在一个遥远的山岗上,爬过崎岖的山路,路遇四季常绿的丛林,闻着家畜蒸发的粪便,这里有生活的气息。村里住着几十户人家,和其他乡村人一样的勤劳,用自己的双手,开垦这片土地。

  爱吃故乡的玉米,又大又甜,金黄色似是给予的回报。待成熟时,剥开叶,弥漫着稚嫩的香味。或炒,或煮,或烤,其中滋味,令我痴迷。说话时,家里人都上了饭桌,此时,一张熟悉伴随着陌生的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浪哥,你来了!”他首先开口。可我被他怀里的小生命吸引,他似乎看出我的疑惑,解释道:“哥,这是我孩子。”或许真的是此去经年,我都到了伯伯的年纪,可我才不过二十岁,他小我几个月而已。他叫小斌,我五叔家的儿子,是我的死党,因为每次我被责罚,甚至是被竹条打,他都在,这也是我欣慰的地方。吃完饭,出了门,望着门前的玉米地,我想起了玉米的另一种吃法——生吃。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我和小斌,还有几个伙伴找到了一个阴凉处——舅爷家的玉米地。一直听家里人说,舅爷家的玉米最好吃,比糖还甜,我们就报着试一下的态度,准备吃“糖”。可是比较尴尬的是,我们个子够不着,仰望着天空的玉米,可把我们急坏了。这时,小斌递来打猪草用的一把镰刀,就这样,舅爷的玉米地可遭罪了。拿到果实的我们,不敢拿回家,也没有火,反正觉得糖直接就可以吃了,于是,在一声令下,怀着对糖的渴望,就是一大口,那味道,还真的是有点甜!可我不想再吃,那时候觉得糖的味道有点怪。可是一声呵斥,还来不及慢慢品味,我们仓皇而逃。晚上,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被舅爷告状了。小斌在旁边边哭边说我是主谋,于是,我又被两竹条,说真的我没有哭,我只是掉泪而已,因为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午后,燥热把潮湿一扫而光,老旧的木楼被取代,唯有这时的天还是那时的模样,脚下的路也早已追随城市的脚步,还有很多也渐次失去。可我,想的还是过去的“水泥路”,那有着属于我的不舍。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一个山腰处,郁郁葱葱,熙熙攘攘,这就是绿的海洋,原来山腰的风景也可以这么美。好多年没有感受到视野的没有尽头,一览无遗,万里蓝天,艳阳高照,沉静在其中,我或许是一棵小树,驻足痴迷。等我回味过来,我看见了一种好东西,野生的“毛栗”,真的是来故乡太及时啦,这东西可不是随时都有,有着特定的成熟时间。可是,要小心,不要轻易的伸手去触碰,它可有着锋利的刺,小时候的我可没少吃苦头。小心翼翼的摘了一些,在石头的帮助之下得以入口,我想此刻的我并不是咀嚼东西,而是品味我的儿时无忧无虑的流浪,做一个随日月星辰“争辉”的浪哥,现在,做什么都要想这想那,再无些许自由可言,我的人生也在某种意义上被安排,身不由己,被世俗困扰。叽叽喳喳的鸟儿,偶尔的微风,林间的清乐将我唤醒,顺着声音而去,我找到了一股清流,这里应该有欢声笑语吧!我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哇哦”,够清凉,冰冰地深入骨髓。我躺在旁边,闭上双眼,在安静中睡去。此刻我不再是一个世俗的人。在这里,我能安静的做真实的自己,想着爱的人,憧憬与她携手同行与绿水青山间的坚守,一剪流光的浪漫。这里的一山一水,都能亲切的为我见证。内心的空落,我在故乡,需要依靠一些日子来喂养寂寥,典当一些日子来滋润情怀,忘记烟雨的迷蒙。

  村里的人,每个都存在过我的回忆里,他们演绎着不同的生活,生时勤勤恳恳,死后消散于天地,微风拂尘,我想在他们人生弥留之际,会怀着感恩的心以自己的尸骨滋润着贫瘠的土地,造福后人,凡尘来往,你去我留,不过如此。来到这里,看了许多健在的长辈,岁月在他们身上沉淀,已为他们立了半个墓碑,可他们还是笑着,享受后半生的福气吧。在这里,我想了我参与的一场安葬。我的五婶,在我小的时候因病去世,虽然难受,可是死者为大,必须找一个合适的期辰,入土为安。没有几天,村里开始忙碌起来,家家户户开始动员,这似乎成为一种陈规。夜幕还未褪去,星辰还在争辉,小村庄开始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男丁正在商议,女丁正在加班加点的做菜做饭,小孩子比较特殊,还在睡梦中斗鱼。一大早,便开始吃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什么聚餐。一切准备好了以后,男丁开始拿着工具,背沙,水泥,砖块,更有甚者,还有提酒的起哄者。在背着几十斤重的东西,连越几座山后,就是目的地,一个个汗流浃背,面带笑容,大杯大杯的品尝着白酒,看他们的样子,像喝水一样,我也闹着要一杯,或许是最错误的要求,他们的笑声中我感受到了淳朴。然后,他们就开始动土,邀请先生祈福。女丁也不能闲着,必须马上做饭做菜,然后宰羊,把吃的准备好,为了节省时间,女丁做好饭以后还要为男丁送去,就这样,提着东西的女丁也踏上山路,和着歌,为辛勤的男丁送餐。待一切准备好以后,我们几个小孩被唤去,喊跪在婶婶的墓前,然后被背对着墓,在哭喊声中,在亲人的不舍中,在众人的祈福声中,送婶婶最后一程。接下来先生便往我们身上洒米,在念念叨叨中将硬币往我们身边丢过来,下面是最重要的,我们要把接着的米吃了,硬币拿着,这是婶婶的庇护,让我们健健康康的成长。而后我们要往婶婶的墓前洒几抔土,算是我们的孝心。待婶婶的“新家"好了以后,便要百炮齐鸣,为婶婶送行,硝烟散尽,人群散去。我哭了,因为我的婶婶要冰冷冷的躺在这里沉眠,愿这里的一草一木能够为她解些许烦忧,后人能够折一枝绿柳,为她带来半个繁春,知道这里还有我们的一个亲人。晚上,主人还要感谢众人,一起吃羊肉,喝羊汤,和着蛐蛐和蝈蝈的欢鸣,小村庄重归平静。

  怀着不舍,我走了。故乡变了,我也变了,可是那颗心还在,渴望来时还是这片天。当厌倦了凡尘的五颜六色,独爱故乡的岁月清欢时,只希望到时候可以找到个妥当的归处,安排落拓的自己。或流云一朵,在澄蓝天,我的故乡,我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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