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正是吃烤地瓜的季节。不管是地铁口,还是超市里,人多的地方,就是烤地瓜出没的地方。有所区别的是,地铁口的烤地瓜是流窜性质的,黝黑的烤炉里不仅装满了地瓜,也装满了城市务工者的希望;而超市里的烤地瓜则是流水线性质的,在我们几乎不用与服务员交流的情况下,就可以买到一块热乎乎的烤地瓜。其实,不管是哪种性质的烤地瓜,就烤地瓜本身而言,既承载着儿时记忆,也承载着浓浓乡情。
我的家乡—山东省桓台县,属于鲁中地区,是全国有名的粮食产区,素有江北第一个小麦“吨粮县”和“鲁中粮仓”的美誉。地瓜虽不是主产农作物之一,但到了收获的季节,收获的一车一车的地瓜仍能让家乡人喜出望外。上了年纪的老人还喜欢拿着地瓜比个头,比产量,像添了孙子一样高兴。地瓜的吃法有很多种,可以蒸,可以煮,可以晒成地瓜干,还可以搽粘粥(家乡人常读“zhu”),各有各的味道,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情调。
我从小就喜欢吃地瓜。当然,在大城市里吃的最多的还是烤地瓜。轻轻剥开干裂的地瓜皮,外焦里嫩,嫩黄嫩黄的地瓜瓤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香气,一种动人心弦的香,一种感人至深的香。一口咬下去,滚烫、缠绵、甘甜的地瓜瓤在嘴里化作一种强烈的暖流,流向心底,流向全身,流向那无边的思念。
在我的童年生活中,有许多挥之不去的地瓜记忆。小时候,常听老人讲在生产队有关地瓜的故事。有一家人口多,分到的粮食又少,地瓜便挑起了生活的大梁。上顿是煮地瓜,下顿是炖地瓜,明天再变着花样照样吃地瓜,据说还把地瓜腌成了咸菜,制成了地瓜酱,甚至连夜里做梦都能梦到地瓜。后来,他们家人见了地瓜就心烦意乱、上火反胃,躲的远远的,谁提地瓜,这家人就跟谁急。一家七口人也因此基本都落下了胃酸的毛病。故事的真假虽无从考证,但却是那个时代的缩影。如今时代变了,跟我一样的很多年轻人反而都喜欢吃地瓜。同样是地瓜,却被打烙上了不同的命运。
我上小学时,地瓜的情结也很重。周末,我们一群人偷偷去了地瓜地,我们也分不清地的主人是谁,只管让自己痛快即可。我们分工合作,分成三组:第一组负责扯掉地瓜蔓,第二组负责挖,第三组负责擦拭地瓜上的泥土。挖完后,就地刨个不大不小的坑,再围两块砖头,抱一堆柴草,把地瓜埋上,有时还扣一只破烂不堪的锅或盆用以挡风。大部分情况下烤的是半生不熟,我们也囫囵吞枣似的一扫而光,生怕下地干活的大人逮住。吃完后,我们把狼藉的战场略作收拾后便各自跑回家。明天一早准能听到村人在议论谁家谁家的孩子糟蹋了谁家谁家的地瓜地。除此之外,记忆最深刻的还有就是把地瓜埋在大人刚刚用完的炉灰中,借着剩余的星星之火,慢慢将地瓜烤的似熟非熟,趁热吃的灰头土脸。
如今的地瓜又被赋予了很多不同的吃法,火锅和麻辣烫中都可以看到地瓜的影子,在任何一个饭店里都可以吃到拔丝地瓜。去超市里走上一遭,紫薯片、红薯条一包一包地陈列在柜台上。听朋友说,羊肉汤里还可以煮地瓜,地瓜叶还可以用来做菜。还有,前卫一些的地瓜店里还打出了诸如“非你莫‘薯’”、“‘薯’一‘薯’二”之类的广告语。
与那些五花八门的吃法相比,我还是最爱烤地瓜。烤地瓜,听起来,质朴、纯朴;看起来,淡然、淡定;吃起来,悠远、遥远。买一块烤地瓜,烫的在手中左右倒腾,细细地嚼,乡情无限。
2019/2/8于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