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清淡,不过二人原也无所谓吃些什么。这样共处的时光其实并不多,从前在他或她的房间,互相角力或者互相抚慰,甚至互相填补空虚,是没有那么些冗长的前奏,常常直奔主题,然后消耗掉气力,也消磨掉多余的念头。
然而今天他说:“我就来陪陪你。”她也就许他陪了。几只快餐盒在写字台上摆得再整齐,也既不浪漫,更谈不上温馨,一个久居酒店的男人和一个久居酒店的女人,只不过暂借这里作身体或心灵的停歇。
童桦没什么话,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扒饭,他便伸手把她额前垂落的刘海拨开,露出她额头光洁的曲线。
“额头露出来也好看,像颗珍珠在发光。”庄伯翰几乎从未赞美过她的外表,而这句话虽来得突然,却是口随心至,听起来并不觉甜腻虚假,她倒也受用。
“庄先生几时变得油嘴滑舌了?”童桦仍是低着头吃东西,又听他在耳侧说:“我猜你已经看完了,给点意见。”
“大致翻了一遍,数据方面我想再核算一次,再给我一天时间。”她迅速进入工作状态,挺直了身子,一双眼睛望住他。
只是她又迅速收回了目光。也不过一瞬间的事,她从他眼睛里捕捉到了点什么。女人是敏感的,她自觉难堪,涨红了脸,可也说不出别的什么。
庄伯翰其实并不意外,他那么问,就是猜到她会如此。但人有时候还是一种容易被非理性的东西左右的动物,他的失落与落寞涌上来又被压下去。
“Samantha真是工作狂。倒像是我在压榨员工,病假也不让你休息了。”他推开碗筷站起来,“我吃好了。你早点休息,我先上去了。”
“不再坐坐了?”她试探着挽回,他回身道:“聊工作这种事,还是等你复工吧。”
月影朦胧,没什么睡意,童桦回味着刚才的对话,才意识到,的确,哪怕是旖旎情浓后,她对他说的最多的,也是工作。她付出的不多,可是他现在想要的似乎有点多了。
庄伯翰两天没找她,一日三餐却还是吩咐助理送过来。她婉拒了几次,泰旭都说童小姐还是自己去跟庄先生说吧。这个时候她如何去?只得领了这份心意。
索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心无旁骛地重又仔细看了一遍草案,认认真真写了上万字的建议,到了秦旭送晚餐来的时候拜托他交给庄伯翰。
这件事做完,人轻松一截。加上吃了两天药,好得差不多了,外头天气那么好,她终于下了楼。
露天泳池晒了一下午,温温的正合适。童桦贴着马赛克池壁慢慢滑下去,闭眼屏气,将自己埋在水底,又吐出一串气泡,伸开双臂浮上来。
什么都不想,只是完全放空的状态。她又重复一遍,感觉身体在水中浮沉,然后,她被一只胳膊从水里拽出来。
“你在干什么?不要做傻事啊!”
她真的想笑,也就真的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