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那株葡萄树如果还在的话,应该已经开始发芽长叶了吧。
高升站在窗前,点了一根烟,放到嘴里猛吸了一口。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斜过来打在窗子上,窗户没有关严实,留了一条缝,外面的大风裹挟着几滴雨吹进来,砸在高升的脸上,他没有挪动身子,任凭那股“妖风”呼呼地在他耳边嘶吼着、威胁着,仿佛旁边站了一个无处安身的孤魂野鬼。
高升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彻夜难眠。就算是脱了衣服躺在床上,他的眼睛还是会死死盯着窗外,一盯就是一晚上,直到黑夜散去,窗户上蒙了一层薄薄的晨雾,他才蜷缩起身子转过去。
七年前,他和弟弟高清坐了一晚上绿皮火车,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全身上下的资产不过是一床被子,还有除去路费后仅剩的20块钱。
老家的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父亲在一次煤矿中遇难,母亲年迈没有劳动能力,兄弟俩年轻力壮,两人都没有讨到媳妇,饭量一个比一个大,母亲每次把锅里的饭全部都盛给兄弟俩,然后往锅里倒点热水,沿着锅底把几粒肉眼都能数得清的米刮下来,盛出来自己喝。
眼见家里越来越揭不开锅,老大高升便提出了外出打工的想法,老二高清一直是哥哥去哪他就跟着去哪,于是兄弟俩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在村口告别了含泪的老母亲。
大城市容身难,两个人跟流浪汉一样转悠了几天,累了就找个桥洞睡下,饿了就买两个馒头充饥,眼看兜里的20块钱也要花完了。
那天他们转到一个仓库,看到一些人在装卸货物,高升上前问了一个人,要不要工人,只需要包吃包住就可以。
那个人找来工头。工头个子不高,穿了一身蓝色的工装,手上夹了一支烟走过来,人看着也和气,看兄弟俩灰头土脸,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两根递给高升两人,高升摆摆手,忙说自己不会抽。
工头又把烟塞了回去,然后问了几句他们的家里情况,说:“我们这里活比较重,但是给的工钱也不会少,每天至少要发十车货,工钱按装的车数算,你们能装几车就装几车,一车三十块,吃住也包,就看你们能不能熬得住。”
兄弟俩一听,不仅管吃住还有工钱拿,一车就能赚三十,一天装个三五车俩人不就能挣大几百吗?高升心里高兴,忙回答道:“您放心,工头,我们兄弟俩身无分文,就剩下一身蛮力没处使了,要是您看得上,我们俩就跟着您干了!”
工头看着眼前这两个壮实的半大小伙子,吐了口烟圈,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之后就让人把他们领到宿舍,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一处活动板房,里面放了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一个桌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兄弟俩倒是很满意,比起老家住的土坯房,这个活动板房已经算是个很像样的容身之所了。
“哥!大城市就是不一样,以后我们肯定能挣很多钱!”20岁的高清说起话来还像个孩子。
高升也跟着笑了:“看你那点出息,以后有你出力的地方!”
第二天他们就开始装卸,一车下来,兄弟俩已经坐在那里相互揉起了肩膀,一个工友拍了拍高升笑着说:“没事,你们兄弟俩这么年轻,习惯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