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欲说还休，有些人欲忘还念，反反复复，记忆纠缠不清，只是再也回不去。世事无常，时隔经年，再回首，那些遗失的美好像一部早已编排好了的电影，在闪闪的泪光里一幕一幕的划过心房。泪水不再拒绝懦弱，心被过往的过往塞满，说不清道不明，是美好？是懦弱？是对过往无尽的迷恋还是对现在碌碌无为的自己的痛恨？心在跳，那丝丝缕缕的痛被一点一点地牵引出来，就像妈妈手里的线，穿过了针孔，被渐渐拉长，最后变成了岁月，再也回不去。
没有过不去的，只是再也不回去。
1
时光的年轮里，是谁抛弃了谁？又是谁遗忘了谁？
三两盏昏黄的路灯，照不明回家的路。漆黑的夜，无人的街，狗吠的拐角处，是谁冷落了谁的青春？苍白的记忆里，有谁窥见那双在人海里寻觅的眼睛？尾随的背影被清明的月光冲淡。狭窄的楼道间，四目相对的一瞬，是沉默还是胆怯扼了咽喉，说不出，道不明，看着你的背影在远方凝成永恒。悲怆地吼一句“我爱你”，除了四围的墙壁还有谁知道我爱你！
2
我时常在问自己，我究竟喜欢CQ的哪一点，是她静美的才华还是她凄楚的眼神？亦或都不是。
九月的风总是携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吹开一扇又一扇教室门。媚眼的阳光恣意地躺在那一张张积了些许尘埃的课桌椅上，一切就随着它们的陨落开始了。
多年后当我再次伫立在它们面前时，真他妈的叫物是人非。
“成功。”
“到！”
“你就暂代一下班长吧。”
刷一下，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嗯！”
有些惊讶或嘲讽或鄙视或不屑的笑声还没来得及迸发就葬身在下课的铃声里了。
3
多年以后我才记起，那一刻她似乎没有回头。
一场不期而至的雨还是裹挟着冬天的肃杀之气来了。
我从起床的铃声里艰难地睁开眼，看着窗户上的雾气才想起冬衣没带。低着头坐在考场里，看着看着填满的历史答卷就没有了意识......
4
突如其来的班长一职逼迫我不得不比以往更早到班。坐在空旷的教室里，独自对着黑板发呆。抢在其他同学走进教室之前，装出一副好学的样子，好像一本薄薄的书就能容纳所有的嘲笑与鄙夷。
真的，当你全身心地投入到一件事中去时，时间就他妈的癫狂了。黑夜被微弱的台灯光照亮，时间再也没有了厚度。然而，有些努力就像一块透明的玻璃，有些时候就连我们自己都不见得看得见。不经意的一场考试后，一切的一切都走向了破灭，充溢双耳的是支离破碎的“咔嚓”声，越是低头捡拾心就被扎得越痛。
或许所有的苦难都是上天注定了我要去经历的吧，至少在遇到CQ之前是这样的。由于种种原因我的座位还是往前移了几排，就坐在CQ的前面。尽管我们是前后桌，但我们彼此都不曾讲话，兴许是那丝仅存的傲气在作怪吧:你不理我，我又凭什么要去打扰你。
直到我在无意间看到了她的《会呼吸的痛》，一切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后来的样子。
5
“喂，同学，醒醒，考试已经结束了。”
我惺忪地睁开眼，空旷的教室再一次成功的藐视了我：呵呵，笨蛋，你又是最后一个。
我像往常一样，起身关灯关窗，最后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6
“有些痛就像被根植在了血肉里，源源不断地被血液输送到每一个细胞里，痛成了与生俱来的本领。”
这或许就是我和CQ相识的最根本原因吧——惺惺相惜！
“你好，我是成功。”我转过头来，她正在看笛安的《西决》。
“啊，你刚才是在和我说话吗？”她合上书，抬起头看着我，“你说什么来着？”
“额，你叫什么？”我不禁笑了起来。
“那你叫什么？”她笑了笑，把《西决》放进抽屉里。“成功！”我把右肘撑在她的课桌上，左手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她头也没抬，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叫失败，你信吗？”她止住笑，抬起头恰好撞上我的目光，“成功，你听好了，我叫CQ。”
上课铃声不识时务地嚎了起来，与一个开学两个月了还不知道自己班的班长的爱看小说的女生的第一次交谈就此结束了。“我叫CQ......我叫CQ......我叫CQ......”半节生物课就让这句话给搅了。突然，我感觉到背后麻麻的，逮着机会猛一回头，她赶紧将一张蓝色的便条纸递给我，我趁着老师板书的时候将纸条小心翼翼地展开：成功，你喜欢看什么书？
“迟子建的书。”我顺着她的问题写下去......就这样，我们在课上和老师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那你喜欢笛安的书吗？”
“喜欢，期待她的《东霓》。”
“嗯，其实我觉得自己只能活在小说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
下课铃不期而至，一切仿佛都结束了，但又似乎才开始。
7
初冬的雨成了西伯利亚寒流的使者，在这片苍茫的大地上肆意妄为。我把卫衣的拉链往领口扯了扯，手不自觉地环抱在胸前，迎着冰冷的雨往家大步疾驰，马路旁的路灯在同一时刻亮了起来，就像一列哨兵接到指示执勤了一样，他们笔直地站在那里，用微弱的光指引着回家的路蜿蜒向远方。
雨下大了，我走进临近的商铺躲雨，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读了起来：
广州恒大，亚洲之巅！
8
“兄弟，传球！”
“漂亮，又进了。”
奔跑在绿茵场上，我时常在想，倘若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啊。绿茵场上不一定要做英雄，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罗纳尔多和梅西一样引领时代，但我们奔跑在同一片蓝天下，追逐着那个黑白相间的足球，在绿茵场上、在记忆里奔跑，同样地，在她的世界里奔跑。
就像一直处在漂泊中的人习惯了寂寞一样，我在她的视线里习惯了奔跑。我不知道，也永远无法得知，每节体育课她默默地坐在花坛旁是在看云还是在看我，只是每当我打进一个漂亮的进球时，瞟一眼旁边的她，感觉她看云时很近，看我时很远。
习惯了下课铃的不期而至，唯独习惯不了她的寂寞，她的如朝雾般的寂寞在悄无声息地蔓延，世界就再也没有了空旷感。
路上青春，谁都是谁的过客，谁也都是谁的点缀。
或许，我也是一个过客，一个她生命里的过客。
9
夜幕渐渐降临，窗外的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我放下报纸，摸了摸书包，还好书不多，应该没问题，于是便冲进了雨里。
这世界真奇怪，所有的痛苦给人的都是漫长，而幸福却是稍纵即逝。就像我在雨里奔跑的这几分钟仿佛几个世纪般漫长。然而，世界还有让你更瞠目结舌的一面：将漫长的痛苦转化为柔情脉脉的浪漫。在雨里跑累了，就停下来，时间也仿佛一下子就变慢了。豆大的雨珠滑过脸颊，顺着脖颈滑进衣服里，身体竟然不再颤栗，因为习惯了冰凉。
10
“成功，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也没有！”
“呵呵，你真有趣。”
“也曾为了她在冬日的早晨，兴奋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冲进薄雾中，只为在平淡无奇的教室里成为第一个看见她的人；也曾为了她嫉恨过某些人，伤害过某些人；也曾为了她放弃曾经的盛气凌人；同样地，也曾为了她把文章写了又撕撕了又写，可这一切的一切她都不知道。”
“你真傻，有谁值得你对她这么好？”
“或许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但世界上至少有一个我曾经奋不顾身的爱过她，于她，也许也是一种幸福吧，只是我不说，她不知道罢了。”
“其实，有些事是你我所不能把握的，如果一个女孩喜欢上了一个男孩而男孩却不知道而且男孩还喜欢着女孩的好朋友，你说，女孩该怎么办？是像你一样默默地喜欢着还是勇敢地向他表白？”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嗯，愿生如夏花般灿烂，死如秋叶般静美。倘若是爱情选择了我，我别无选择，如果是我选择了爱情，至死方休。”
“......”
“成功，你的理想是什么？”
“执教三尺讲台。”
“呵呵，你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差的老师。”
“怎么会呢！”
“因为你是个浪漫的人啊！倘若说，理想与现实隔着珠穆朗玛峰的高度，那么理想与浪漫就隔着台湾海峡的宽度。”
“......”
“成功，你说，时隔经年后的我们再相见，我们还是我们吗？”
“不知道，或许会道一句，好久不见，还好吗？”
“好久不见，还好吗？”
11
好久不见，还好吗？
仰面朝天，不让思念的泪水流下来，却被豆大的雨珠重重的砸在脸上。这回家的路怎么这么长，被雨淋湿的除了我，还有谁？
拖着湿淋淋的身体迈进家门，灯还是灯，墙还是墙，一切都仿佛在诉说着不变的真实。或许只有湿淋淋的我知道，一切都早已面目全非。
翻箱倒柜，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只是让手机械的动着，就像在老师要评讲试卷时还在翻找，明明知道是记忆出了错，却偏要找一个发泄的借口，于是手便无辜的成了替罪羊，在一本又一本厚厚的书间穿梭，为的只是给那颗冰凉的心一丝或有或无的安慰。
怎么会是它，为什么我遗失了所有的美好，却唯独把它留了下来。它那浅灰色在岁月的沉淀里最终还是变淡了，只是那红蓝黑的曾经给了我无限惆怅和困惑、希望与绝望，几近记录我与CQ所有交谈次数的由我不愿去理清的点组成的我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形状，却还是在第一时间闯进了眼眶，深深地扎进了记忆里。
12
就像小四在《夏至未至》里描述的那样，繁茂的香樟静静地伫立在空旷的校园里，那粘稠的流动的绿色在某一个瞬间真的让我忘记了这已经是夏天了，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就像清晨在恍惚中睁开眼，一切也就又回归了现实。
我时常想，倘若能回到过去，我会去往哪一个时间点，我想是那个香樟繁茂的盛夏吧。是的，哪怕是那痛再繁衍一千次，心再被冷漠一万次，背上透过灰白色衬衫袭来的痛再演绎一亿次，我还是想回去。但记忆却明明白白地警告我：难道你还想再伤害她一千次一万次一亿次吗？有些痛是你植下的，你撕裂肌肤就像轻易掀起泥土一样，你的懦弱让你再也没有勇气把泥土再荡回去，而是，让那一个个深深的坑在明晃晃的日光下被曝晒。终于，经年累月，大地又恢复了原貌，只是再也找不回曾经的模样。
你一直都在奔波，你一直都在逃避，你一直都在掩饰，而时间的流逝你却触而不惜，生命的痛你视而不见，一次次的暗示你当风轻去。而现在，那被你撕裂的肌肤已经被时间缝合，而你仅一句“我愿意回到过去”就想再一次，哦，不，是再一千次一万次一亿次将那沁入骨髓，穿透心房的痛带给她，你他妈的也太自私了吧。
是的，我很自私。
1347个日日夜夜都在期待失落迷茫惆怅自责悔恨心疼难眠中度过。是的，我很自私。把梦想从高高的枝头扯下，无情地丢弃在漆黑的角落里，任那些曾经的豪言壮语在黑暗里发霉，最后被世所唾弃。是的，我很自私。在狭窄的楼道间，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刻意别过头，加快脚步，落荒而逃。是的，我很自私。相视无言却还每每幻想着遇见。是的，我很自私。每次都躲在无人的角落，直到看到她的背影在远方凝成永恒，才遗憾的说，是她错过了我。是的，我很自私。我从来没想过把关于她的点点滴滴哪怕是对最好的哥们儿吐露。
是的，我真的很自私。
13
寂静的夜，空旷的屋，红蓝黑相间的灰色衬衫，羁绊的流年，再也回不去。记忆落在了所有的点上，却落不到她的心上。
14
“我可以抱抱你吗？”
我不清楚她当时的表情，但我分明从她的眼神里窥见了惊慌。
“你应该抱的人不是我！”
衬衫不再是灰色，夏天就要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