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起萧墙
清晨起来感觉气温骤降，窗外的雨淅淅沥沥，落在积水的路面，溅起微小的白色水花，这样的情形让我忽然想起了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那句令人忍俊不禁的玩笑话：“瞧他那一脸的白麻子，足以盛得下一场阵雨”。照这样的标准，我家屋檐下那张坑坑洼洼的麻子脸如果倒过来，盛下的将是一场暴雨。
俗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场突如其来的雨真是要命，它将彻底阻断隔壁那位徘徊复徘徊的新君王的外出狩猎之路。且不说刚刚羽化的它背后拖着的那两条孱弱的翅膀压根就无力担当起带它飞越千山万水的重任，也忽略掉它那逢人就作揖的令人不耻的懦弱，就算它那强壮坚韧，久经沙场的母亲在世时，遇到这样的天气也只能望洋兴叹。如果这场雨连着下几天，刚刚登上帝位的幼皇帝岂不是要活活饿死？说起来，邻居家的这一位弃儿，真是让我操碎了心。当我忧心忡忡地来到阳台上，打算目睹卖火柴的小女孩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等待母亲的魂灵前来将它带走的悲惨场面时，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副活色生香的田园牧歌图。只见原本死气沉沉的城堡上，忽闪着两对活泼泼的翅膀，它们无视近在咫尺的雨帘封锁起来的狭小世界，在灰色的迷宫里流连忘返，就像在草原的花丛中沉醉嬉戏的蝴蝶。
看来那位聪明的读者的猜测是正确的，眼前这密不透风的雨幕阻断了自强者的外出觅食之路，也关闭了侵略者的讨伐杀戮之门。因此，眼前的这位手舞足蹈的新人，只可能出自血统纯正的城堡内部。它比自己那位被孤独吓破了胆的姐姐看起来要强壮得多，也许周围的雨幕使它误判了形势，放松了警惕，它背对着我正往迷宫里某一个来不及封闭的小房间里探进身去，须臾它伸出头来，嘴里嘟哝着，心满意足地用前臂抚摸着耷拉下来的两根黄色触须，又把手指塞进花束状的口中扣着牙缝，一副志得意满的蠢相。
我惊得目瞪口呆，实在不愿意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是手足相残的悲剧。这位粗壮鲁莽的少女虽然稚气未脱，却已然显露出某种王者之相。它毫不避讳自己的卑劣手段，当着外人的面就敢于向自己的亲人下黑手。没有了母亲来维护家族秩序，城堡里到处是残垣断壁，曾经温馨感人的育婴房，瞬间变成了血淋淋的营养餐厅。我愣愣地看着这位屠夫将强壮的四肢登上泰姬陵的穹顶来回踱步，看着薄如蝉翼的白色幕纱里陷入沉睡的黄鹂鸟，我意识到也许那神秘的一夜，使它感到恐惧的不仅仅是外来侵略者的铁足，更是对祸起萧墙的预见吧！如果没有这一层壁垒的保护，可以相见，首先成为长姐口中美味的将是它，而不是那位躲在房间深处，我素未谋面的娇娘。
孱弱的公主殿下扭头瞧见了我，它极力想克制自己的恐惧，浑身哆嗦着躲在城堡穹顶向我示威，也许是求助呢？我看不懂它发出的信号。城堡的另一处，它那强壮的妹妹也注意到了新情况，只见它张开翅膀，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用无知无畏的气度朝我飞来。
2017.6.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