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都挂好了吗?”
“都挂好了,十串五千响....还有礼炮...”
“都换好衣服,新少奶奶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当刘子鱼醒过来的时候,他听见各种嘈杂的声音,脚步声,呼喝声,嬉笑声,声声入耳。
所以刘子鱼睁开了眼睛,红色锦帐,和身底柔软的触感都告诉他,他所躺的地方已不是那个挂着仕女图,绕着醉人香气的车厢。这里也有香气,但并不会使人醉倒,接着他就看见了仕女图里的女子已从画中走出来,而且还有了分身。
这两个姑娘都很好看,而且这两个好看的姑娘都在看着刘子鱼,她们都在捂着嘴偷偷地笑,胖一点的用手指戳了一下瘦一点的,然后笑得更加花枝乱颤。
刘子鱼被她们盯得浑身不自在,他很想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但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四肢,肌肉都软绵绵的,几乎没有一点力量,所以他只能慢慢地很吃力地坐起来,他要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发现好像喉咙被人摘走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睡过去之前的事情,百妙公子呢?小翠呢?她们去哪里了?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也许梦还没有醒。
这一切让刘子鱼感到十分疑惑,他一定要弄明白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他必须要到门外去看看。
在刘子鱼想要站起来的时候,他无力的双腿并不能帮助他,这两个个很好看的姑娘都很有眼力劲儿。
“快来扶着少爷,少爷昨儿个喝多了酒,身上没劲儿”
刘子鱼心道:我怎的又成了这里的少爷?他甚至不曾见过她们的一片衣角。
他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也知道这一切必定会有道理,也相信真相很快就会出现,而且现在自己也说不出话来,不如坦然接受,任由其摆布。
姑娘们嬉笑着扶起刘子鱼,塞给他一鼻子的香气袭人。
在刘子鱼站起的那一刹,他看到一双鞋,红色的鞋,接着他又看见了红色的裤子,和袍子。
而这些东西现在居然就穿在自己身上!
是谁给他换的衣衫?是这些姑娘吗?难道他真的要娶小翠?他向自己抛出了一堆疑问,可他无法解答。
姑娘们很快理解了刘子鱼的惊讶和疑惑,胖一点的姑娘贴心地给他解释道:“看来昨天少爷实在是喝得太多了,连自己今天要结婚都忘记了!”
瘦一点的姑娘笑道:“我看少爷连自己是谁都要忘记了,你看,他看我们的样子,好像跟第一次认识我们似的!”
胖一点的姑娘突然跺了一下脚,“哎呀,坏了,不会是喝太多变傻了吧,他从醒来到现在居然连一句话都没说,可平时话多的能把人烦死!”
瘦一点的的姑娘也焦急的道:“我还道他是故意的呢,这可怎么办,快带给老爷瞧瞧去!”
刘子鱼心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演到什么时候。
不过当他看到镜子的时候,突然明白也许这两位姑娘并不是演出来的。
老爷是少爷的父亲,可是老爷并不老,甚至还可以算作年轻,脸上的皮肤还充满光泽,看上去止有三十多岁,但两鬓的白发却像五六十岁的人才有的。
既像是兄长,又像是父亲。
刘子鱼在心中已认定,眼前的这位老爷绝非恶人。
他眉头紧锁,脚步凌乱,表现出内心的极度焦虑。
对于少爷的异常变化,老爷居然并未表现出丝毫的讶异、关切、或是担忧!
是他无暇顾及?还是他早已知晓一切?还是这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
那他又为什么会找上刘子鱼?
老爷终归是老爷,屋里很快就只剩下他和刘子鱼两个人,多余的人已退去。
“刘公子!”老爷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累,让人深切地感受到这个看起来并不老的老人,其身上所受到的岁月沧桑的碾压。
老爷给刘子鱼递上一杯茶,接着道:“实在是报歉得很,我们并无恶意,本想好好请刘公子来的,但小叶说那就太耽误时间了”。
温热的茶水滑入刘子鱼的喉咙,他却感到一丝清凉,浑身说不出的舒服,力气也开始回到体内,刘子鱼明白这茶水即是解药。
所以他终于问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疑问,“小叶是谁?老狐狸吗?”
老爷一愣,随即明白,点了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封信道“这是小叶留给刘公子的,请你看看!”
刘子鱼接过信笑道:“您不必这么客气,您叫老狐狸小叶,也可以叫我小刘!”
老爷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面容难掩焦虑。
刘子鱼展开信,果然是老狐狸的笔迹,信的内容极是简单,却足以让刘子鱼跳起脚骂上三个时辰。
悉从其需!
将他从几百里外骗到这里,居然只留给他四个字!
这只死老狐狸简直是绝了,绝再没有这样的老狐狸。
刘子鱼已想好,待见到老狐狸时,一定要好好的在他屁股上踢上几脚,还要让他在刚下过雨的烂泥潭里游上几圈。
虽然心中非常不爽,刘子鱼很明白,能让老狐狸找自己出手的事,绝不是小事。
所以他向老爷说道:“既然小叶说让我听从您的安排,您有什么需要直说即可,晚辈一定尽力相助!”
老爷舒了一口气道:“你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他又端起茶碗,吞下一口茶,他的手有一丝颤动,像是有些紧 张,又像是有一点激动。
他又接着说道:“不知你是否听说过紫剑山庄。”
刘子鱼略一沉吟,随即便想到。“莫非您说的是当年雄极一时的‘魔剑先生’何紫剑所住之宅?”
“不错,难得你居然知道”,老爷转身望向墙上的木匾。
紫气入轩,字写得极是遒劲有力,堪称杰作。
刘子鱼看到这几个字,心下一动,道:“听闻这位‘魔剑先生’曾以一把奇异紫剑在泰山群雄会上力战十六位江湖名手,并未落败,那一战后,他一夜成名,自此与人相斗,也未曾输过!而且听说他一生除恶无计,却从未错杀过一个好人,只是二十余年前,他却突然身染顽疾,不治而去。成为武林一大憾事!”
待刘子鱼说完,这老者便嘿嘿冷笑起来,“江湖传言,又有谁知道这其中有几分真实,几分虚假,人们总愿意把事实夸大来说,把好人说成神仙,坏人说成恶魔,但这世上哪里有完全的好人,又怎会有完全的坏人。”
刘子鱼心中已猜定,这位老爷与那位‘魔剑先生’定有着某种密切关系,但是此人却对昔年颇享盛名的‘魔剑先生’并无敬意,甚至言辞之中带着怨怼。
老爷又啜了一口茶,接着道:“当年,他的确一战成名,加之他在武林之中行事端正,除恶惩奸,所以赢得各个武林同道,名门正派的尊重,一时备及荣耀。”嘿嘿,老爷又干笑两声,接道:“他‘魔剑先生’之名来之非虚,正是名如其性,他的本性之中便带着一股魔性,所以他怎能忍受每日与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相交为伍,耳听着似假非实的阿谀奉承,了然终生?他不可能做得到。那样的生活过了不久他便厌倦了。
“他的剑术本自魔道而来,征战武林成名后,他又回归魔道,暗下时常与魔道中人来往,血影人、‘枯梅手’苏棣、‘月行浪子’莫行独等人都是他的窗下之宾,门后之客。他这人虽是个性豪迈,与人相交仗义疏财,但他性格暴躁,与人一言不合,便常常拔刀相向,他剑法精妙,别人很难伤到他,所以他常常轻则致人残疾,重则性命休矣。但这些人的家人、弟子、朋友又如何能够罢休,所以寻到他家中复仇索命者常而有之,而他,却长年飘游在外,只留下丝毫不会功夫的妻子和两个年小的孩子,他从不知他的妻子为了救下他的孩子,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这位尚是年轻的老爷,此刻的声音听起来却像是历尽沧桑,他的心里含着恨,深深的怨恨。
“何紫剑!”老爷的语调突转锋利,面部表情也有一些扭曲,他恨恨的道:“他这样的人,本不配有家庭,不配有妻儿!他只会给家人带来痛苦和无尽的折磨。”
听到这番言辞,刘子鱼心中着实诧异,他自幼便听得‘魔剑先生’的轶事,对其心怀崇敬,却不想这样这样一个曾经的风云人物,却有着这样的反面。他甚至已能想象到,在这座庄院里,曾有一个年轻柔弱的女人,为了救下自己的幼儿,是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寻仇之人,做出何样的抗争,其他女人难以承受的痛苦,亦或是屈辱。
此刻,刘子鱼心中对这位老爷的身份已是了然,便试探问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您莫非就是....”
刘子鱼话还未问完,老爷已经回答,“你猜得的确不错,这里便是紫剑山庄,我就是这里的庄主何不武!”
刘子鱼明白,这位庄主何不武为什么要打断自己的问话,他虽已说出自己是这里的主人,但并未表明自己与‘魔剑先生’之间的关系,只因他不愿承认。即便已经历过,他也不愿承认那个曾诧叱风云的剑客给自己的人生带来的不幸和痛苦。
如果能够,他一定愿意忘掉那段刻骨铭心的黑暗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