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中年的气息渐行渐浓,刚一场大雪的天晴冷晴冷的,给雪披上寒纱。芳芯早早做了晚饭吃后收拾停当便进了卧房,丈夫开石正慵懒地斜躺在床上看电视,芳芯顿了顿还是小心翼翼地吐出了许久未说的话:“该准备年货了,买些什么好?”
“这不用你操心,我一天就把需要的买齐了。”
“孩子总要添件新衣服。”
“明天给你钱你买去!看一会儿电视都不安生,难怪前夫不要你!”他的脸阴沉下来,挖苦地说。
“你……”大过年的总扯陈年旧事干什么。我可从来不揭你的伤疤。”
输了一天麻将的开石的烦闷被她全引诱出,他腾地下床拉着她就是一顿乱打,心里的憋闷仿佛一下子随拳头消失殆尽。芳芯强忍着泪扶门站着,身子的疼痛和心里的疼痛让她感觉不到了寒气。这时忽然感到房子四周异常的躁动,有作案前科的开石灵敏地欲逃门而窜,大门已在巨响中踹开。几名“便衣”冲进来把他摁住,一名警察麻利地把明亮的手铐掏出给他铐上。这束亮光把惊慌无助的芳芯的眼睛刺痛,泪终于簌簌而下。,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墙轰地倒塌,只剩残砖断瓦让她哭泣叹息,风掀起巨浪撞击着岩石在心岸掀起腥风血雨。
已放假回来的女儿这才从屋里出来,站到母亲跟前挽着芳芯的胳膊撇撇嘴说:
“妈,他自作自受,真是上天报应,没了他我们倒自在,免得他再打你骂你,我也少了担惊受怕。”
“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他好歹也是你七年的爹。我情份到了也问心无愧了。你早些睡吧,我明天去探探消息。给他送件衣服。”
月正圆,穿过窗玻璃洒进来,露着寒气逼人的冷光。躺在床上的芳芯两眼睁得大大的,睡不着也不想睡。生命在玩弄她的同时还在割杀着她。她领女儿到这个家整七年了,这期间开石的女儿嫁了人,儿子明明不好好学习,整天和社会混混呆在一起,现在还未回来。孩子她倒能应付,不就给他们做饭洗衣服不招惹他们吗?为了这个家她一直卑躬屈膝着,可开石呢?前妻因他不务正业进了监狱而离家远嫁他人,出狱后的他不得不另找老婆。当时芳芯正被丈夫赶出家门,那也是大雪纷飞的年终,她失魂落魄地提着衣服领着女儿在雪路上趔趄着,路边的小河已冰封,但她似乎看到冰块下水石的撞击撕缠声,(从此水石的撞击一直进梦里多年)恰巧路过的开石把她尽收眼底,一翻甜言蜜语后把她领回家,陷入冰窟正慌乱地沉溺得不知何从的她无疑送了根引诱活命的绳,她没有迟疑地跟着他回了家。
初始他是想要好好对待她们母女并好好靠双手生活的。但暴躁的脾气和为虐的特性在习惯拥有了她后不加掩饰地显示,狱中的暗影也随着日子磨砺尽,恶习又复发。她一直忍耐着,她相信在忍中能忍上几份真情,更让她需要忍耐的是他又偷盗了,好吃懒做的他怎么能吃得苦忍得住本本分分地挣几个零钱?一步步酿成而今这个局面。明明终于推门回来了,芳芯急急地披衣下床。
“明明,你爸刚才被抓了。”
15岁的孩子脸色骤变,第一次入狱时他才6岁,他怎么会忘记母亲无助地搂着他和姐姐痛哭的场景,还有邻居和同学鄙视排斥的目光。接下来是一家子的饥寒交迫,母亲不堪负重,对父亲绝望了,置他们姐弟不顾远嫁他乡,他们跟着爷奶艰难度日。后来父亲回来了,有了后妈有碗热饭有干净的衣服穿了,家像个家了,父亲仍不痛改前非再一次被抓。这让他小小年龄如何负重?愤恨无奈让他的泪迸发出来……“他如何我又怎样。”他闷声闷气地咕噜一句回到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面对这个不是亲生的孩子,对她虽没有敌意但也疏远陌生。现在他爸出事了,本想把他当作男子汉和她共同分担负荷,可沉默讷言又尚未成年的他又能担负什么。她长叹口气回屋,她能做的只能等待命运的裁判。
月亮得鬼魅,亮得惨白,亮得她的心不停地抖动着。外面的狗不耐烦地时时狂叫几声,家猫在屋里也不安分地附和着般。芳芯翻天覆地让泪纵情着,也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能让悲恣意。一家人的负荷,儿女的榜样她要扛起。想到两个孩子,女儿无关痛痒还幸灾乐祸,可明明就不同了。想到此心里堵闷得慌,拉灯翻身下床,找身能出得门的衣服,又掏出自己的私房钱放进兜里。开石到现在还同她隔着心,把钱控制得严严的,如今他没了自由身,儿子吃用还要钱。他总会有改变了吧?
又躺床上的芳芯盯着屋里的月光一点点暗淡着,黎明的征程已显露,寒露也达到最极度。她索性穿衣下床看看女儿,现在女儿是她的命和希望。是她活着的支柱和力量。想到女儿被打的疼痛和突然的变故似乎也减轻了许多,也后退了许多,这么多年的顺受不就是为了她吗?儿子跟着前夫生活在后娘的夹缝里不好受吧?想到儿子她的心不由得又抽痛着,他们一家子把她标榜成不守妇道的淫妇,如今儿子对她的恨该有所缓解了吧?明明也算半个儿子,想如今他心里一定很难过。想到此她走到明明的房间门口,门没反锁,轻轻地推开,黑漆漆的房间里一个东西正悬吊着。芳芯大吃一惊,不祥的预感窜上来,她哆嗦着拉开灯,悬吊着的竟是明明,而且身子已僵硬,她顿时天旋地转……
月点点地沉下去了,大地彻底进入黎明前的黑暗,此后该是又一个太阳高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