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老一辈人中父子之间关系相处融洽的不多,可能这就是中国式的父亲,总是给儿女们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至少是不善于和子女沟通交流的。
我从小就怕我父亲,他倒也不打我不骂我,可是自打记事开始我就怕他。我小时候很顽皮,母亲是管不了我的,可是在我父亲面前我一直装的很乖,用老鼠见了猫来形容我见着父亲的心情一点都不为过,我生怕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惹父亲不高兴,引来一顿训斥。
如果说别的孩子长大的标志是学会了打酱油,那么我应该是从学会打酒开始的,因为我父亲喜欢喝酒,小时候提着两个酒瓶子给父亲打酒是常有的事。我最讨厌的是早上七点半电视评书时间时,田连元播讲的《施公案》正精彩呢,可是饭点到了,父亲让我去给打酒,我不想去又不敢不去,我只能自认倒霉有这样的父亲,于是我一路小跑着去打酒,因为打酒错过了评书,心里那个懊恼就别提了,可惜我父亲觉得我只是小孩子,从来不能体会我的痛苦。
像天下的女人都讨厌男人喝酒一样,我母亲因为父亲喝酒没少唠叨,可是父亲岂会因为母亲的唠叨就不喝酒了。有次母亲当着爷爷奶奶的面数落父亲喝酒,让爷爷管管,爷爷翘着山羊胡子不紧不慢的说:“这么大的人了,都自己成家过了,我怎么管?再说了我就好喝酒,还怎么管他。”说完爷爷就笑了。母亲嫌爷爷护犊子,说就没见这么当老人的。于是母亲又对我说:“你大了可千万别跟你爸似的。”我也信誓旦旦的说:“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不喝酒。”可是谁知道这句话很快打脸了。
初中毕业时一群同学去我家玩,那时都小,虚荣心强,父亲虽然很讨厌一群小孩你去我家我去你家的乱窜,但还是顾全了我的虚荣心和面子。父亲张罗了一桌酒菜,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同学走后喝了酒的我居然啥事没有,父亲对我说:“今天二十二盅一斤的白酒,你喝了十八盅,下不为例。”打那我知道,原来我能喝点。
随着年龄的增长,爷俩总少不了喝点,喝上酒共同语言也就多了,话匣子一打开,天文地理,家长里短,经常唠到很晚。那时才发现,原来父亲是那么随和,也挺喜欢跟我聊天,父亲总是说:“今天你说,你敞开了说。”可能父亲也觉得我被压抑了这么多年,怕我不敢说话,希望他的儿子能跟他说说真心话。
我结婚后每次回家都少不了陪父亲喝点,有时一顿酒能喝两三个小时,其实主要是爷俩聊天,借着酒劲唠的透彻,每次越喝声音越大,像争吵一样,母亲就在一边怕爷俩吵吵起来,让我甭搭理我爸,快吃饭回屋睡觉。父亲总是说:“你娘总是怕咱爷俩吵起来。”
母亲对我们爷俩喝酒是十分反感的,总是生气又无奈的说:“你这还说长大了不喝酒的,结果比你爸还厉害,喝多了还重话。”这时父亲总是笑得比谁都开心,仿佛我是母亲教育失败的结果,是个笑话,我也只能哈哈傻笑,无言以对啊。
媳妇自然是讨厌我喝酒的,因为喝酒我们也没少吵架。每次看着我们爷俩喝的五迷三道,我媳妇就气不打一处来。媳妇让我跟父亲少喝点,她倒不是怕我们吵吵,主要是怕父亲年纪大了,喝酒对身体不好。
我对媳妇说:“虽然我是能喝点酒,但不代表我爱喝酒,我就是喜欢喝酒的气氛跟感觉,你想,我们父子之间平时能有什么话可说,谈正事,哪有那么多正事大事;父子两个开玩笑吧,也不成体统啊,不就是借酒喝点唠唠家常么,再说我以前就怕爸爸,现在发现我爸挺好,你就让我好好享受这种感觉吧,我也算是借酒壮胆了。”媳妇笑着说:“你那就是酒壮怂人胆吧。”
父亲其实是个挺幽默的人,我有时回家两天不喝酒,父亲就会故意说:“喝点吧,怎么不喝了,是不是晨晨妈不让喝啊,我给拿杯子,喝点吧,喝点吧”。我笑着说:“爸啊,您这不是挑事么,对,就是不让喝,喝多了我们两口子打架,回头又找算你,你别用激将法,我才不上当。”媳妇在旁边说:“爸,您这是说话给我听啊,以为我不让你儿子喝似的,他要听我的还好了呢,他爱喝不喝。”
有时在家一天三顿喝,父亲又说了:“年纪轻轻怎么那么馋酒啊,喝点就得了,还一天三顿,自己没个数,我是年纪大了不怕笑话了,你以后少喝点”。我总是被父亲弄的我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每次回老家走亲串友,难免喝多。有一次,在一个亲戚家喝多了,媳妇很不高兴,我回来就吐了一地,媳妇气得不管我了,这时父亲亲自拿扫把给我打扫的,媳妇也觉得不好意思了,想接过扫把,父亲说:“算了还是我来吧,谁让我教育的儿子不好呢。”我听了心里也很不是味。
父亲总是对我说,在家怎么喝都行,出去少喝,自己一定要有数,你不要觉得你能喝,就你那酒量,天天跟我喝的话,我喝一次让你醉一次,你总是经不住别人劝酒。虽然我嘴上不服,但是不得不承认,我也就是幸亏年轻,偶尔喝多点不算多,仗着年轻能抗住,要是跟父亲一天三顿的话,我是不顶的。
如今父亲年纪大了,力气头小了,酒量也小了,都劝父亲别喝了,父亲怕我也劝他,总是旁敲侧击的说:“我喝了一辈子酒了,又没喝人家的,如今的酒还是我自己挣的呢……就好这口了,还戒酒干么。”
父亲经常提起有一次跟我舅舅喝酒,我两个表哥在一边数落我舅,说的我舅脸上都挂不住了,跟他一起喝酒的都不知道该不该喝了。我爸说我要是活到那个份上我就不活了,我说您不就是说话给我听么,放心我不说您,尤其当着外人的面。
父亲毕竟那么大年纪了,就好这口,没必要非得逼着父亲戒酒,虽然我也希望父亲少喝点,但是我还是希望他能喝两杯。
如果你的父亲也喜欢喝酒,恰巧你也能喝点,请陪父亲喝杯酒吧,好好享受那种父子酒的幸福感觉。
从未对父母说出过“我爱你”这三个字,可能这辈子也不会说出对父母的爱,可是这不影响我们是真的爱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