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180度角看天空,这个角度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遇到太阳好的时候说不定就盖着阳光睡着了。我想象不出比这更惬意的生活。
我爸每看到我这个样子的时候都会恶狠狠的对我说:“你就不怕吹中风了?”,我不太理会他,只是想不通这老头对自己亲闺女怎么这么恶毒。但这并不影响我享受我的美好时光。
在高中的时候我就特别羡慕一个人的生活--学校门口王大爷。一个小卖铺,一张摇摇椅,一个小蒲扇,一杯浓茶水。
当时我还在和张一飞早恋,当我告诉他我的梦想的时候他笑得前仰后合,他说以后他有能力了就帮我实现梦想,我一直等着。
张一飞的理想是:做一名演员,特出名的那种。他觉得自己就是为演戏而生的。
但是,经过了多年时光,我心中的理想换了一批又一批,最后真真切切留下的只有这一个。
开始的时候,张一飞的理想进行的挺顺利,他考上了中国最著名的表演学校。为了爱情我选择了离他不远的一所大专院校。
这就是我没有崇高理想的下场。但是我并不为此感到失落,因为我不相信十分的努力就有十分的回报,这就是我最好的状态,我没用力生活,生活也不必可怜我,两不相欠,这也就省去抱怨的时间。
大学时光过得也算无忧无虑,只是我一直提心吊胆的是张一飞会不会被学校里那些天生丽质的狐媚子们勾走了魂儿?事实证明我纯属瞎操心。
那时候张一飞偶尔接一些演出,挣些生活费。他带我去吃必胜客,肯德基,我都美得不行了。我们挥霍着他的“片酬”的时候有种前途一片大好的错觉。
我比他早毕业一年,为了感情我再次选择留在了他的城市工作。我不相信两情若是久长时,不在那朝朝暮暮的瞎混在一起的鬼话。朝朝暮暮的尚且能有空插足,异地恋不就勤等着给别人让位么?
张一飞说我三观不正,整天发表歪理邪说,还一副很有道理的样子。
一年后他毕业了,开始的时候是属于半失业的状态,偶尔还会去接一些戏。后来就彻底失业了,连糊口的角色他都不接了。
他说那些连小角色都算不上,只能叫龙套。我劝他说周星驰也是从龙套做起。他坚持自己的观点,说那些角色不利于他日后的发展。后来我看到了《我是路人甲》里的傲娇男魏星,简直和张一飞当时要死不死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和他想的不一样,我觉得人生就像开出租车,没客人的时候你不也得跑么,这样才能揽着生意。他却恰恰相反,他选择找个地方蹲着,等着客人来找他。
我说:“你这是拉黄包车和小姐的行为,满脑子都是天上掉馅饼的想法,你以为最好的表演学校就不培养死跑龙套的吗?”
我承认这些话很恶毒,当时我们住在阴潮的地下室,每次来例假都疼得要命,我想生孩子也不过如此吧。
我不是圣人,不能时时都用鸡汤来喂养他。可当我满血复活后又像哄孩子般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李安成名前也吃了多年软饭。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我们时不时的过着这两季。而岁月带走了良言的,那些恶语挂在他内心的小沟沟坎坎上,怎么也冲洗不走,每次不高兴都会翻小肠一样翻出来。
毕业后的三年里,我们几乎每天都是自己做饭,只吃过两次必胜客,每到那个时候我心情就如同小孩儿过年似得。我又觉得我男人马上要火了。然后周而复始。
后来他确实忙了起来,但是不是拍戏,而是整天跟着一帮人胡吃海喝,我生怕他糟践了理想,想想总觉得可惜。
他喝大了的时候吐得一塌糊涂,抬起头却傻笑着对我说:“哥们儿要火了。”
据他说有位朋友的朋友介绍了一个朋友很是看好他,要投一部电视剧,打算定他为男二号,这事儿得趁热打铁。
他“打铁”的那段时间把我晾在一边,一个月也见不了他几面。作为准成功人士身后的女人,我不敢太矫情。
但是我不知道他说的那个投资他的人是个女大款。我对女人没偏见,对女大款也没什么好恶,但是当女大款站在我家门外时我忍不了了。
我天生不会吵架,脸憋得通红只挤出一句“你要不要脸?”,那是我想到的最脏的一句话。而对方一幅并不屑于和我吵架的样子,不怒自威。“小姑娘,脸是什么?脸就是钱,没钱就没脸。我跟他只是玩玩儿,犯不着为了他不要脸。你再忍忍,是你的迟早是你的。”
那天我没有上班,在屋子里哭了一天。奇怪的是我不是为了他劈腿难过,却为他的堕落而伤心不已。好好的一个人就让梦想给糟践了,好好的梦想就让潜规则给糟践了。
以我的脾气,这男人是不能要了。他说了一些逢场作戏,身不由己的话。苦苦挽留无果后他断定我日后一定会后悔。我对他的祝福是:你一定要混到让我后悔的一天。
还真有那么一天,我躺在摇椅上180度的看天空中那两朵似动非动的云,然后有一张脸横着出现在我眼前。那张脸说:“好久不见。”
那次见面之前的不久,张一飞确实火了。距我们分手已经有两年时间,我们没有联系。
再见面我们有点儿相视无语的尴尬,往事不敢回首。
他说:“你终于过上你喜欢的生活了,恭喜你。”我笑了笑说:“你也过上了你想要的生活。”
他说:“我现在不叫原来的名字了。”我说:“终于改为张翼德了?”他笑我还是那么贫,我说:“贫、贱不能移嘛。老毛病了。”
他说好久没回来看父母,顺便也来看看我。我相信他现在没空千里迢迢跑回来兑现让我后悔的誓言。
实在没有聊下去的动力和资源,他站起来表示要走了,我没有挽留。走出去几步后他回头对我说:“有些报道,我说了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你不要太在意,只是工作需要而已。”我当时不明白他说的意思,
几天后我爸在屋里叫我,“你快来看,这不是张一飞吗?是不是他?”我帮老头确认了。
他在做一个访谈节目,谈到初恋时他表情略显痛苦,说当时初恋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跟人跑了云云。眼睛里转着泪花要掉不掉的样子。
我不禁感叹:这孙子真的是为演戏而生的!我爸扶着老花镜问我:“他是不是说你呢?”我说:“我不是他初恋,我是黄昏恋。”他虚伪的样子着实不好看,我转身出去了。
我爸嘀咕着:“怎么改这么个名字,张裕,这不是个红酒吗?”我说:“嗯,挺形象,都是装着卖的,一个装酒卖,一个装蒜卖。”
我给我爸也买了一张摇摇椅,又装了把大的遮阳伞,我爸躺在上面对我说:“嗳,闺女,真不赖哈,我说你见天儿的躺在这儿呢。”
敢情这老头一直是嫉妒我会享受呢,我由衷的叮嘱他:一定不要在风地里躺着睡觉,小心中风!
齐帆齐写作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