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冬天是下雪的,那雪虽没有北方的朔雪来的大气,也没有南方的桃花雪来的妩媚,然而其却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照例下雪前的天空多是灰白的,有时会伴有冷风,然而天气未必见得是十分的寒冷。故乡的人关于冬天是下雨还是落雪,是有“冷雨暖雪”的说法的。在天阴的时候,如果天气格外的冷,那往往下的是雨,如果天气不是十分的冷,那往往下的就是雪了,我不知道这样的判断是不是十分的科学,然而十次倒有八九次的准确,却是不争的事实。就当你在判断是下雨还是落雪的时候,天空就开始洒落细小的冰晶了。而这时的你就完全可以确定是下雪了,因为那细小的冰晶就是雪的信使、雪的精灵。
下过一阵冰晶后,也就是“飘飘送下遥天雪”的时候了。城镇、村庄、田野很快就披上了一层银白的外衣。此时的雪下的却是那样静,那样的柔,洋洋洒洒,不缓不急。她即不会有春雨的淅沥,也不会有夏雨的强悍,更不会有秋雨的缠绵。她亦如一个孤独的舞者,凌空踏出轻灵的舞步,又亦如一个沉思的少女,悄悄的想着自己的心事,然而有时她也会突然变得调皮起来,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倏的钻进你的脖子,当你伸手想捉她的时候,她却不见了。
故乡的冬天,夜来得总是很早, 在那些房子上、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的时候,寒冷的空气中也已然弥漫着淡淡的饭菜香了,透过桔黄的灯光,我们依稀可以看见千家万户那一幕幕母盼儿归,妻望夫回的温馨柔情的画面。入夜后,由于雪反光的原故,夜色并不是十分的浓,远山近水模糊可辨。此时屋外是大雪纷飞,寒气袭人,而屋内却是另外一番景象,红红的炉火上,黝黑发亮的大茶壶丝丝的冒着热气,炉子边上烤着的土豆、红薯已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一家人围在一齐,绕炉而坐,家常里短的谈上一番。儿时的我每每遇到此种情景也会突然间变得乘巧起来,识趣的静静的依偎在亲人的身边,那时的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使我这个平日里顽皮好动的孩子变得出奇的安静。我唯一能感觉到就是那时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东西在我身边流淌。下雪的夜是静的,静到你可以听到那簌簌的落雪声,偶尔你也会听到一两声犬吠,那是远行的游子回家了,远行的游子是孤寂的,所以他们不惜冒着风雪顶着严寒也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家。“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此情此景也正是贴合了,然而唯一不贴合的就是故乡现在已经找不到柴门了!
清晨起床,你不紧要惊叹于大自然的杰作了,她在一夜之间就把人间变成了冰堆玉砌的童话世界。如画般的远山在白雪的覆盖下显的更加的肃穆,似诗般的近水在太阳光的折射下发出奇异的光,就连那不远处的树林亦有了“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神奇变化。而此时最快乐的莫过那些天真活泼的孩子,她们在雪地里追逐着、嬉戏着,叫喊着,欢笑着,那欢笑声惊起了成群的宿鸟,震落了片片的白雪,也将我的记忆拉的久远而深长。
回不去的是故乡,到不了的是远方,有多少人却一直在风雪的路上。
文/冯申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