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冉第一次见到陆天的时候,他还不是个混蛋。
或者说,安冉还没有看出来他是个混蛋。也对,大多数混蛋第一眼都是看不出来的。被你看出来了,怎么骗得了你,你没被骗,你又怎么会叫他混蛋。
陆天不算高也不算矮,中规中矩的长相,鼻子上架着一副黑框眼睛,扔在人群里不太能找出来的那种人。
最初安冉觉得陆天仔细看还是算个小帅哥的,为什么要仔细看,因为这家伙大概从来没想过把自己划到帅哥的圈子里。身材瘦弱却偏偏喜欢穿格子衬衫,配上遮盖住整个额头的刘海和那副黑框眼睛,整个一工科宅男。
安冉有一次给他买了件白t恤,又把他拎到理发店里改头换面了一番,那一天的他活脱脱一个阳光的大男孩。安冉就是在那个时候觉得他还是有可能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的。当然,事实证明,安冉错了,错的离谱。
安冉在重点高中读书,陆天是他的初中同学。两人在初中没有太多交集,反而在安冉去了重点高中后两人的联系开始频繁了起来。从最初的网络聊天,到后来的短信,电话。陆天在网路上很健谈,经常明里暗里给安冉暗示,情窦初开的安冉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少年爱上了自己,而且是难以自拔的那种。
安冉在重点高中里跟一群学霸较劲,两点一线,枯燥乏味。陆天在地方上的一所高中里混日子,每天都过的潇洒无比。
安冉知道陆天没什么出息,只是陆天恰好出现在了安冉最烦闷的时候,甜言蜜语,嘘寒问暖。于是某一天,安冉头脑一热,他们就在一起了。
但是那个时候,安冉是真的觉得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的。毕竟是初恋,女孩子对待初恋大都是非常认真的。虽然那个时候可能都不明白什么叫喜欢,但是却知道该认真对待,不然就是玩弄感情,那是那些坏女孩才会做的事。学生时代总是如此单纯,非黑即白,现在的安冉当然不会再这么想,好女孩坏女孩不是那么容易分辨的。
安冉第一次怀疑陆天的喜欢,是第一次约会。安冉发现他和网路上,短信里不一样。没有那么的健谈,也没有那么的细心与温暖。
但是安冉告诉自己,现实和虚拟聊天都是有区别的,他也许只是害羞,以后慢慢会好的。
他肯定是喜欢自己的,不然他为什么追求我,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陆天在聊天时是个标准的暖男,温柔贴心。会在自己生病时提醒自己多喝水,按时吃药;会在自己不开心时陪自己聊天到深夜;会在每个节日给自己送祝福,告诉自己自己有多重要,他有多喜欢自己……
可是安冉却渐渐发现,在自己需要陆天的大多数时候,陆天都是不在自己身边的。所有的事情,基本都是安冉自己一个人搞定的。陆天起到的作用,就是在每个他有空的周末,过来陪安冉聊天吃饭逛街看电影……
尽管安冉不愿意承认,但是陆天多数时候都是只说不做的。
于是安冉与陆天见面的次数越多,安冉越觉得陆天真的不喜欢自己。
可是每次这种念头一蹦出来,陆天在网路上体贴温柔的情话又会及时赶到。安冉又会觉得羞愧,觉得自己这样想对不起陆天的一片真心。你看,他明明这么喜欢自己,明明这么深情。
有时候安冉甚至觉得,自己太过薄情。怎么这么快就开始厌烦,自己难道是个如此花心的人,这是当时的安冉所不能接受的。所以安冉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我喜欢他,我必须喜欢。
安冉第一次觉得看错了陆天,是陆天开始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时候。
第一次接吻,安冉没有拒绝。安冉觉得他们是情侣,这很正常。但是安冉觉得接吻根本不像小说中描述的那样美妙,安冉甚至没有任何的感觉。但是陆天似乎很喜欢,所以每一次陆天要求,安冉都不会拒绝。
安冉没告诉陆天她不喜欢。她怕他伤心。
陆天却很快不满足于接吻,他的手第一次伸进安冉的衣服里,安冉推开了她的手。陆天很不解,但安冉没有发脾气,安冉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第三次被推开时,陆天没有松开安冉。他扯开了安冉的衣服,粗暴的抚摸和亲吻安冉。安冉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喜欢这个人。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后来的每一次见面,陆天的目的好像都在于此。安冉不喜欢,却不敢说。他在网路上,再电话里还是那么的温暖,深情款款。
安冉觉得他还是喜欢自己的,她不好意思开口拒绝一个喜欢自己的人。
安冉绝望的时候,是他第一次试图要她的时候。安冉挣扎,他不管不顾。安冉还是个学生,她很害怕,她知道如果怀孕自己的人生就毁了。
安冉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正在试图毁掉自己,一个喜欢自己的人是不会试图毁掉自己的。
安冉哭了,陆天似乎吓着了,便停止了。毕竟只是个少年,什么都不懂,他怕会出事,不敢再继续。
安冉送走了他,一路无言。
安冉还是没有说分手,因为安冉想不通,如果陆天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关心自己,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些情话,或者说,他不明白陆天找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做女朋友的原因。
安冉当初觉得陆天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男生,不会很耀眼,但胜在踏实。这么一个没什么优点也没什么缺点的人总该对自己百依百顺,把自己捧在手心。安冉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个重点高中里的高材生,长得也还算清秀,配陆天,绝对是绰绰有余了。
所以每次,安冉总会拿这一点来安慰自己,告诉自己,也没那么糟,不至于需要分手。
可是现在,安冉失去了唯一劝自己继续这段关系的理由,安冉甚至发现自己开始讨厌眼前这个人了。
人一旦开始讨厌一个人,这个人所有的缺点都会在自己眼里无线的放大。他的懒散,他的言而无信,他的不上进……安冉开始讶异自己当初怎么会觉得他有一天会变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安冉想起来,当初他追求自己的时候,自己曾经问过他,能不能等自己两年,等到自己高中毕业。陆天反问为什么,谈恋爱不一定会影响学习的。其实一开始他就没有为安冉考虑过,更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未来。
安冉意识到陆天一开始就不喜欢自己,他喜欢的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
安冉就像个玩具,他是想要拥有玩具的孩子。他会因为拥有玩具而开心,但他不会在乎玩具开不开心。
安冉还是没有说分手,她还是觉得,对一个人说分手是件很残忍的事。
就这样,因为安冉要准备期末考,他们有一段日子没有见面。
安然决心分手的那天,是期末考结束后的第一天。
那天,安冉回家了。她瘫在自己的小床上,正准备睡到自然醒,等着爸妈叫自己起床吃晚饭。陆天的电话到了,安冉知道陆天想和自己见面。
那一刻,安冉突然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见到陆天。和陆天一起出去,仿佛成了一项负担,一项和功课一样会占用自己休息和娱乐时间的负担。
安冉连伸手挂断电话的欲望都没有,任电话响到自然挂断。
安冉不知道电话响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在一个接一个的电话铃声里睡的那么香。
安冉只记得自己醒后,看到了无数通未接电话和陆天的一条短信。
陆天问她,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男朋友。
她几乎没有思考就回了三个字,分手吧。
然后安冉抑制不住的笑了,那一刻安冉发现自己很久没有笑过了。
安冉突然明白勉强自己和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是一件多么辛苦的事情。
事情没有像安冉想象的那样就此结束,从此两不相欠,相忘于江湖。
陆天开始在朋友圈,微博诉说自己的一片痴情怎样被辜负。安冉在他的口中成了一个薄情寡性的女孩,他的故事是一只脚已经在重点大学里的安冉看不起他身在普高,成绩平平,大学对他来说遥不可及。
安冉绝情而去,留陆天一人黯然神伤,独自追忆他们逝去的感情。
安冉成了他放纵、沉沦的理由。
一时间陆天所有的朋友都来声讨安冉。
安冉不明白。如果她看不起他,她一开始根本就不会搭理他。
安冉当初答应陆天,是因为陆天告诉自己,他很喜欢她,非她不可。安冉相信了,于是一次次的原谅他,一次次的试着让自己喜欢上他。
可是后来安冉知道了,那个女孩可以不是自己,可以是任何一个条件不错的女孩。他要的不是自己,只是一个女朋友而已。
安冉突然意识到陆天就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混蛋。这次安冉再找不到理由欺骗自己。
受不了陆天和他所谓的兄弟无穷尽的骚扰。安冉索性不再聊天,屏蔽了所有她认为不重要的人。
没了干扰的安冉顺利进入了重点大学,也成长的足够强大。
安冉后来在假期回家的时候遇见过几次陆天,辍学在家,无所事事。
第一次偶遇安冉正陪妈妈在小镇的街上闲逛,安冉坦然的对他微笑,陆天愣了一下,微微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后来再遇见,他们都很有默契的装作没看见对方。安冉知道,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只是安冉没有告诉陆天,她大学四年没有再交过男朋友。她不乏追求者,只是陆天让她对爱情,对男生很是失望……
安冉可以微笑着说都过去了,但不可以当做当初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毕竟所有伤痕都会有疤痕,原谅只是意味着伤口愈合,但疤痕永远不会消失。
安冉不怪陆天,因为他让自己变的强大、独立。
安冉也不会感谢陆天,她知道,自己应该感谢的,是当初那个勇敢的说出分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