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伴晚霞,朝歌又听暮钟响,山搭着山,水挽着水,散落山头的金线飘落,顶山头,披上了一层红绣薄纱。
哪里车的发动机响了,桥头那歇脚的黄包车夫撩了刹车片,楼下咚咚咣咣那细锤凿壁的声儿止了,远处又飘来一股红烧酱香味,天上再挂上了一轮月牙,比这白日里的天更显润白,坑洼的沟壑比深夜时候也更显明朗。
树梢上,几只雀儿正在叽喳,小河边,几户人家升起炊烟。
一日的欢愉都在这一片刻小憩,这城市不大,却也只有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忙着,没空说话,没空唠叨跟烦闷。门前的十四路又走了几趟,愁眉的司机还是一脸的焦愁,坐在最后一排的姑娘目光神离,整辆车挤满了人,显得忙碌,却载满了疲惫,现在他们该是庆幸的,没了少年郎们无休止的争论,可不是白得了这半刻的安宁吗?
天光渐淡,粉黛浸湿半边天,白昼坚持着他的最后倔强,将天地的阴阳割开了个昏晓。
城市的这边暗下来的慢,这一慢,便有了味道,这股味道像是熬制已久的浓汤,肉骨被炖煮个糜烂,桂皮八角跟肉骨头里渗出来的油汁混杂在一起,可这味道又不能细品,轻轻一嗅就得收了,再往后闻下去,对自己便是祸事。肉香勾馋虫,口水四溢,此为一大祸事。外头炊烟尾气各处,混了,味怪了,影响了之后的食欲,此为第二大祸事。闻久了,容易寻着味道去找出处,看着香喷满厅堂,只可远观不可近食之,此为最大祸事。
我躺在国外的草坪上等过日落,等过黑夜,听见的是火车呼啸,笛声喧天,鸟雀四散啼咕叫。回来之后我又喜欢坐在随便哪个角落等日落,等黑夜,偶尔也等清晨的来临。偏偏是等日落的这一刻,就在这座我出生的城市,不会等来多少嘈杂的声音,偏偏是这一刻离下班点还差半小时,离天黑还差一小时,离太阳打卡下班,月亮按手指印接班,还差一个半小时的这一刻。
在我还是小小毛孩的时候,这个点我总是背着书包又或是挂着斜背包,从外头赶回家吃饭,不论是何时,总是与这样的景色擦肩而过,有时在路上,有时在房间里。孩子是不能够理解这样子呆呆坐着的意义是什么的,那时候只觉得车也慢,书信也慢,时间也慢,后来长大了才发现,有许多的风景,并不是没有见过,只是情到深处,意更浓。
村头有棵老树,上头飞来了一群鸟雀,小桥细水流人家,散养的鸭子钻入了桥下的鸭舍,遇到些个爱梳洗打扮的,总是在入门之前,扭着脖子啄身上的羽毛,一番整理,这才入舍。孩子在外玩耍了一天,挥着枝条,俨然一副将军模样,身后几个小伙伴显然配合着,扮演着兵勇,这样的时代底下,这般纯真的快乐,落在眼里,忍不住勾起了童年的许多趣事,一一晃过脑海,最后汇聚成了一个微笑,也就罢了。
再往后,就很快了,日落了西山,月上高空,星光溅银河,长路又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