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峻之乱中,刘胤奉命镇守大业垒,他因为害怕,秘密出走,适逢苏峻被杀,包围解除,于是又被任命为右军将军。
郭默想担任边疆将领,不愿意担任京城警卫,去找到刘胤说:“我勇猛善战却不受重用,现在身为右军将军掌管禁军,除非疆场有祸患身负使命出征,那时才会配给我将士,大家平素互不了解,恩德威信都不够,以这样的军队去与敌军交战,几乎是不可能取胜的。”刘胤说:“你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这不是我所能决定的啊。”
身为江州刺史的刘胤在官位逐渐提高后,开始日益骄横,纵情饮酒作乐,不问政事,又大肆聚敛钱财,资产达上百万。郭默准备赴召进京的时候,去向刘胤请求资助,刘胤不给,郭默由此更加怨恨刘胤。
几天后,是腊月初八,刘胤赠送给郭默猪肉和酒,郭默当着使者的面把物品都扔到了水中。
寄居在此地的盖肫以前曾经抢了被祖涣所杀的孔炜之女为妻,孔炜家人来讨还女儿,刘胤的长史张满让那个女子返回家中,盖肫不放,还跑去对郭默说:“刘胤不服从朝廷的命令,图谋造反,现在日夜都在和张满等人谋划,只是忌惮您一人,准备先除掉您。”
郭默本就忌恨刘胤,有了这个理由,哪里还去管真假,率领自己的同党等候在刘胤家门口,清晨门开后郭默一伙人冲进去,刘胤的手下准备抵抗,郭默呵斥他们说:“我奉诏书讨伐有罪之人,敢妄动者诛灭三族。”随即进入寝室,把还在睡梦中的刘胤拉下床后斩首,出屋后又抓获刘胤的幕僚张满等人,诬陷他们谋反,全部斩首。
郭默对外宣称刘胤谋反,将他的首级传送到京城,又把刘胤的女儿、侍妾和家中金银珠宝全部掳到船上,先说要返回京城,后来又停留在刘胤的府中住下等待京城的消息。
刘胤的首级送到建康后,王导因为刘胤骁勇,担心他制服不了他,就大赦天下,把刘胤的首级悬挂起来示众,并任命郭默继任为江州刺史。
武昌太守邓岳将此事弛马禀告了太尉陶侃,陶侃听说后拍案而起,撸起袖子说:“这其中必定有诈。”随即要率兵讨伐郭默,郭默派遣使者送来姬妾和绢物,并写了密信给陶侃。
陶侃的幕僚都劝阻说:“郭默如果不是接受诏令,怎么敢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果我们想进军讨伐他,也应该等待诏书。”
陶侃神色严厉地说:“当今君主年幼,诏书肯定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刘胤被朝廷所重用,就算他不是个称职的人才,也不该遭到极刑处罚,郭默恃仗骁勇,行事贪婪残暴,因国家大难刚刚平定,朝廷法令比较宽松简略,所以他想乘机肆行无忌罢了!”
陶侃上表陈述郭默的罪状,并且写信给王导说:“郭默杀死地方长官就任用他为地方长官,如果害死的是宰相是不是就要任命他为宰相了呢!”
王导这才收起刘胤的首级,给陶侃回信说:“郭默占据长江上游的有利地势,再加上有舰船为其所用,所以才包含忍耐,让他占据那个地方,朝廷得以秘密戒备,等足下大军到达,风驰电掣,这难道不是暂时顺从,然后等待时机再定大事的策略吗?”
陶侃讥笑着说:“这明明是对贼寇屈从的策略。”
豫州刺史庾亮也请求共同讨伐郭默,司马衍下诏授予庾亮征讨都督,率领步骑二万人去与陶侃会和。
邓岳、刘诩怀疑桓宣与郭默同谋,王随说:“桓宣连祖约都不肯依附,怎么肯同郭默同谋呢!”邓岳、刘诩还是不放心,派王随到桓宣处观察他的动向。王随劝说桓宣:“您心中虽然不是这样想,但却无从证明自己,只有把您的儿子交给我。”桓宣便派儿子桓戎和王随一起去迎接陶侃,陶侃任命桓戎为自己的幕僚,并举荐桓宣任武昌太守。
郭默本来想向南占据豫州,但是陶侃的军队已经到达了,郭默出战不利,只得进城固守,用米来堆成堡垒,显示自己粮食有余,陶侃则筑土山对着他,接着,庾亮的军队也到达湓口,各路军队聚齐。
陶侃爱惜郭默的勇猛,想活捉他,派郭诵前去劝降,郭默本就不是什么忠贞之士,此刻只求活命,自然同意,但他的部将张丑、宋侯等人害怕被陶侃杀害,因而指挥军队突围,一会儿就出了城。
陶侃猛烈地进攻,于是宋侯捆绑着郭默父子出城请求投降,陶侃在军门将郭默斩首,把首级传送到建康,同党被处死的有四十余人。朝廷下令各有封赏,庾亮回到芜湖,拒绝接受爵禄赏赐。
陶侃写信给庾亮说:“赏罚升降,是国家的信义,您现在这样矫情是要当君子的表率吗?”庾亮回答说:“元帅指挥,武将们效力,我有什么功劳呢!”还是坚决推辞赏赐。
事后,陶侃任命张夔之子张隐为参军,范逵之子范珧为湘东太守,刘弘的曾孙刘安为掾属,凡是在他微贱的时候受到过的恩惠,哪怕是一餐饭他也必定报答。
秋天的时候,后赵的郭敬向南攻掠长江以西,陶侃派儿子陶斌及南中郎将桓宣乘虚进攻樊城,俘虏了全部留守士兵。郭敬回家想要救援樊城,桓宣和他在涅水交战,郭敬战败,桓宣夺回了被郭敬掠夺的全部人员、物品。陶侃的侄子陶臻和竟陵太守李阳也攻克了新野,郭敬逃回了后赵,桓宣随即夺取了襄阳。
陶侃让桓宣镇守在襄阳,桓宣招抚刚刚归降的民众,鼓励、督促农桑,亲自率领民众耕耘收获,桓宣在襄阳经营十多年,后赵人多次进攻,桓宣依靠既少且弱的士兵抵抗防守,后赵始终不能取胜,当时的人们都认为他的才能仅次于祖逖和周访。
此时的陶侃已经位极人臣,朝廷为表彰他的功劳,拜他为大将军,赐予他赞拜不名、剑履上殿的殊荣(赞拜不名是指臣子朝拜帝王时,赞礼官不直呼其姓名,只称官职;剑履上殿是指臣子可以佩着剑穿着鞋上朝。)被陶侃上表坚决辞让。
晚年的陶侃深深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因此不参与朝政,多次想告老还乡,被佐吏们苦苦相留。六月的时候,陶侃病重,上表请求退位,派殷羡归还持有的朝廷符节、印章等物,至于军姿、器仗、牛马、舟船等都有记录,封存仓库,由陶侃亲自上锁。
陶侃将后事托付给王愆期,然后乘车离开武昌,到渡口乘船准备回长沙时,回头对王愆期说:“老夫现在步履蹒跚,正是因为你们阻拦啊。”第二天,陶侃就在樊溪去世了,享年七十六岁。朝廷追赠陶侃为大司马,赐谥号“恒”,以太牢礼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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