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依旧每日尝试着去练气,在日复一日的失败中慢慢临近了三年的最后期限。一个又一个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成功破镜,拜入内门,他永远练气一层的第一天才名气也越来越大,成了茶余饭后永远的谈资。好在苏瑶之前整那一下带来了不小的威慑力,他过得也还清静。渐渐满山的树叶片片枯黄,最后飘落,冷风吹起来,开始下起了小雪,继而下起大雪,望着处处的银装素裹,南宫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下山去看看。
新年翻过,青鱼宫上,姜箬莱正在练气,突然感受到周围的气机波动,不由感叹:“还是赶在他离开之前破镜了啊。”
苏瑶神色庄严,周身因破镜而暴涨的气机慢慢稳定下来,接下来就是再花几天稳定境界。正调息间,却突然心一动,想起新弟子三年期限将至,南宫好像还是练气一层啊。
“上次也是这样,”苏瑶自言自语,“突然动念跑去帮了他一下。”她一心向道,心无二用,自信绝不是因为儿女私情才去帮南宫。“那么,为什么我会想要帮他呢?”事出反常,必有内情,苏瑶思索了一下,决定再次顺应自己的感知,过去看看。
她刚推开门,就见姜箬莱站在门口,似是在等她。
“见过师父。”
“觉得自己境界够高了吗?”
“是有些我自己的事情,需要搞清楚。”
“那孩子很难有机会了,你自己要把握好。”姜箬莱突然严肃起来,“我刚才推算了一下,竟然天机混沌,什么都看不清,你这次出去怕有变数。”她拿出一道红绫,“这是我惯用的法器,你且收着。”
苏瑶坦然收下,拜谢道:“多谢师父。”
“你就没有担心吗?”姜箬莱奇道。
苏瑶望向远方,“我所前行,便是大道,何须担心!”
姜箬莱愣了一下,望着苏瑶离去的身影,笑道:“这小丫头。”
南宫站在半山腰眺望,今年的风雪格外大,山下尽是一片白茫茫。正出神间,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看时,苏瑶立在一道红绫上,又长高了些。
“谢谢你来看我。”见到苏瑶,南宫还是很高兴。
“你在看下面?”
“突然想下山走走,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想的。可惜走路太慢,你这个肯带我的话,那就没问题了。”南宫指着她的红绫。
苏瑶突然觉得很有意思,姜箬莱大概也不会想到,她赐来防身的红绫,竟然成了交通工具。“好。”她控制红绫降落,让南宫走上来。
红绫缓缓离地,又迅速爬升,南宫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来。苏瑶拉了他一把,道:“坐着吧。”
南宫赶紧坐到她身边,淡淡的体香飘入他鼻中,立刻被狂风吹散。红绫如离弦之箭,撕开漫天飞雪,不一会儿便离开了太玄宗地界。
神都宫上,陈明元望着那道渐渐消失的红色弧线,面若平湖。身旁一个年纪稍长的弟子感叹不已:“啧啧,这就四境了啊,真是吓人!话说陆师弟你也可以随时入四境吧。”
陈明元不是可否:“修行路远,前面走太快了未必就是好事。”
“这样的话只有陆师弟你们这样的奇才才可以说呀,像我们,只求能临死前能看看上三境的风景就好。”年长弟子不胜唏嘘。
“赵师兄过谦了,七境于你,不过早晚而已。”纵然是面对入门早数十年、境界更高的师兄,陈明元依然更像是那个长者。
“真是能装!”赵师兄忍不住腹诽。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说这苏师妹还真是有意思,太玄宗那么多天纵奇才,偏偏对着这个练气一层的天才青眼有加。要说长得帅可以当饭吃,南宫也比不上你啊。”
陈明元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在整个太玄宗中也算是人才出众,而此时,那天工雕琢般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寂寥,“大道路上,皆是独行。”目光悠远,仿佛看遍天才,却不知他是在说谁。
青鱼宫内,方海难得亲自上门,闷声对姜箬莱道:“南宫困在练气一层三年不得寸进,眼见已成废人,你怎么还放任苏瑶去找他。”
姜箬莱淡淡道:“什么时候我青鱼宫的弟子轮到你来管了?”
“自掌教师兄以来,三百年来太玄宗弟子虽然不算少,但天资出众的一个都没有,近来三届甲子试连四强都进不了一个。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两个天赋、机缘都上佳的弟子,难道不该悉力培养?”
“你那徒弟还没四境吧?空得了祖师的宝剑,呵呵,不过尔尔。”
“你!”方海有些恼怒,“甲子比试三年后就将开启,这一甲子的气运,难道你也要放弃吗?”
“那是你该操心的事!”姜箬莱冷冷道,“更何况,你难道指望一个修行不到10年的弟子,去对抗那些六境圆满的家伙吗?”
方海压下怒气转身离去,边走边道:“不管怎么说,等到明年春天,南宫必然会被逐出去,这是太玄宗万年以来的规矩。到那时,希望你看好你的弟子,莫让她的道心被带偏了。”顿了一下,又道:“其实你我所想应该一致,那孩子全身经脉畅通,更能自悟练气一层,身体自然是没有问题。之所以不能修行,只能解释为祖师不认可他了。好自为之!”言罢既破空而去,
旁边一中年美妇向姜箬莱道:“师姐,这……”
姜箬莱冷笑:“师兄还在呢,这就已经把自己当掌教了啊。”
二人一路向北,晃晃悠悠半天,最终在一个不知名小城外落下。这里已经实在太玄山千里之外,二人只做平常装束,少男少女虽然俊俏了些,特别是少女美得极为动人,但并未让周围人做其他想法。二人穿过城门,城中的大道上虽然已落满了积雪,但还是有人在沿街叫卖物品,等待着从来往行人那里换取一些铜板,为即将到来了新年做些准备。
二人踩着脚下厚厚的积雪,嘎吱嘎吱的声音混在零星的叫卖声中,又被北风吹走。一群高头大马在风雪中冲了过来,马上的骑士显然没有躲避行人的意思。随着一阵挥鞭和喝骂声,大路上顿时乱成一团,人们慌乱的躲避,撞翻了不少沿街摆放的摊子。南宫注意到,第一匹马上还有一个女孩,被捆的结结实实的,塞住了嘴。
南宫皱了皱眉,到路边帮一个卖炭的老人收拾散落的木炭,一边收拾一边问:“老人家,刚才那些是什么人啊,大街上如此放肆?”
老人忙摆摆手,把木炭从南宫手里抢过来,赶紧收拾收拾,挪得离他远远的。
南宫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有点讪讪的。他不死心,又连续问了四五个人,但没有一个人搭理他。南宫怒道:“我听过以前有个君王不做好事,老百姓非议他,他就下令不允许老百姓在街上讲话,搞出个道路以目来。这几个人是什么东西,竟然也能让人提都不敢提他。”
苏瑶说:“大抵是这些人横行惯了,乡民们怕了他们。这里人多嘴杂,他和你说了,哪里知道有没有谁就是他们的耳目。人各为己,不必诧异。你若真想问,就去打两壶酒一斤肉,到破庙陋巷里找个乞丐问一下。”
南宫大拇指一竖:“有道理,可我身上没带钱诶。”
苏瑶随手扔给他一锭银子,南宫屁颠屁颠的就去买酒了。苏瑶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叹息,到底还是个热心肠的,可惜心肠越热,在修行中越是容易早死,但是如果不能修行,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早点死了好。
南宫买了一壶酒,一只烧鸡,看到苏瑶还在那里站着出神,就喊了一声:“走吧。”引着苏瑶开始满城乱窜起来。也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终于在一个旧箱子里发现了一个缩成一团的老乞丐,南宫把酒肉递过去,道:“想不想要,回答我几个问题,就都是你的。”
老乞丐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南宫先扔给他一个鸡腿,问道:“刚才我在大街上看到几个人骑着马飞奔而过,都是黑色的大马,带着武器,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
老乞丐被嘴里的鸡腿噎了一下,缓了好一会儿才狐疑地说:“泾阳城朱家都不认识,你们两个小娃娃,是外地来的吧?”
南宫道:“不错,我们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老人家既然知道,不妨和我们说说。”
老乞丐一口酒一口肉,吃的不亦乐乎,一边吃一边嘟囔着:“和你们说也无妨,反正没你这壶酒,今天晚上也该去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