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看喜剧的心情去看“开心麻花”出品的《驴得水》,却捧着悲剧的心情看完影片,回味之间,想要给它人为地增加一些荒诞戏谑来缓解内心的复杂压抑,奈何脑海中全部都是《我要你》这首主题曲的旋律穿梭游荡:
我要 你在我身旁
我要 你为我梳妆
这夜的风儿吹
吹得心痒痒 我的姑娘
我在他乡 望着月亮
......
都怪这夜色 撩人的疯狂
都怪这吉他 弹得太凄凉
欧 我要唱着歌
默默把你想 我的姑娘
你在何方 眼看天亮
1
喜剧的基调,是为了更透彻的悲剧
鲁迅先生说:悲剧就是把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我认为这是对悲剧最好的诠释,在艺术表现方式中先将美好的人、事、物淋漓尽致地刻画出来,然后在你面前毫不掩饰地撕毁,破坏,一层一层,用最直观的方式,很容易触动观众最柔软的心房,进而让观众产生共鸣,被悲剧色彩所感染。当然,《驴得水》这部影片不能单纯地归类为悲剧电影,只是它一开始塑造的美景,美人,美好信仰,到后来刻画的人性撕裂,反目,歇斯底里,无不令人唏嘘。影片在“嘭”的一击枪声中走向尾声,环绕着轻柔可人的歌声,留给观众的不只是悲懑,还有一种拷问。
2
三个女人,三次转折
张一曼——主动“睡服”铜匠让整个骗局能够顺利进行。她风姿绰约,追求自由,情怀浪漫,个性耿直奔放。她喜与花为伴,爱音乐也擅女红,在夜色下伴着古典音乐跳舞,给教员缝制美丽的校服;她在风中剥蒜瓣,蒜皮飞满天,她说像下雪;她在风中歌唱,骄傲高呼:我要是在上海,还有周璇什么事儿?这是一个跟传统女性特质反向到极致的女人,她热情大胆,自由奔放,甚至对于“性”也毫不遮蔽,她将“性”置于生命中很轻的位置,只要来了兴致,只要她开心,都可以。这让我想起了《红楼梦》中的尤三姐,奔放热烈如她,却为真爱刚烈自刎。一曼亦是,她最后选择了自杀,大概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这是最坏的结局,但我却认为她是彻底把生命完成了,她想的很清楚,如果不能够自由活着,那么,她宁为玉碎,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是她对于生命的态度,她不妥协,不将就。
孙佳——为父无奈妥协扳回了整个骗局的走向。校长之女,单纯善良,像个孩子一般天真,影片中没有出现真正儿童的镜头来反衬其他人的虚伪和私欲,孙佳算是一个代表,她游离在“作案中心”之外,她的人设让我想起了《皇帝的新装》中最后说出皇帝没穿衣服的那个孩子。奈何悲剧之所以成为悲剧,在于孙佳最终为了顾及父亲的人身安全而不得不妥协,成为了推波助澜的“乌合之众”,她帮着所有人一起作假,甚至搭上了自己的婚约。最终孙佳选择离开故土,在五颜六色的小球映衬之下,抛开过往,去往延安——一个象征理想之地。我想这样的选择对于保护她的单纯该是一件幸事,毕竟她没有遭受实质性的伤害,她还有的选。
铜匠老婆——无所畏惧的无知终于使整个骗局流产。丑,脏,恶,似乎任何美好的字眼都没办法放在这位农村妇女身上,她的人生只有一件事情——管教丈夫。她不需要铜匠成为优秀的人,不需要他浪漫有文化,他只要这个男人死心塌地,完成铜匠的本职工作,懦弱地为她摆布。以至于最后在铜匠和孙佳阴差阳错的婚礼上,她不顾一切直接出面肆意破坏,对于人人惧怕的枪杆,她直接夺取反扑。在她的世界里,没有特派员,没有强权,没有道理,没有其他任何人的规则,她只按照自己的规则办事,她同样要求铜匠按照她的规则办事,其他的,在她眼里都是错。
3
从三个男人窥探人性变化的微观世界
人性,是一个很大的话题,今天我暂且从“微观
”角度去阐释这个复杂的字眼。首先引入一个概念——人性分子:假设人的机体中有无数游离的小分子,其中一部小分子自由碰撞融合,它们结合后的性质决定了对外表现的“人性”,这类分子叫做“人性分子”。由于结合后的分子稳固度较高,正常不会分解或重组,故一个人对外表现出的“人性”较为稳定,极少有突然“变性”的现象。但是一旦受到外界强烈刺激,分子内部就会摇摆不定,最终根据机体的体质决定如何重组,也决定了如何对外表现人性。
影片中三位男人:裴魁山,周铁男和铜匠,原先的都是世俗眼中的“好人”。
裴魁山——他意气风发,喊着“团结、乐观、奋斗”的积极口号,与教友们一起致力于拯救农民的“贫、愚、弱、私”,有着知识分子对事业和对爱情的执着追求。他热切地爱着张一曼,在脑海中无数遍构想着两人的未来,想着和一曼一起去西南联大教书,一起养儿育女,他说他不介意别人如何看待一曼,如何说一曼的不是,他只要眼前这个女人跟他在一起。然而,当一曼拒绝他并和铜匠上床之后,裴魁山彻底崩溃,并且由爱生恨,对张一曼极尽侮辱之词,他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悲伤和软弱,用最残忍的方式去报复这个拒绝她的女人,验证了:我得不到她,我就毁了她。
周铁男——这位年轻帅气的乡村教师,用正义感爆棚来形容绝不为过,面对强权和不公,他勇敢维护身边的所有人,正如他曾说“谁敢剪一曼的头发我弄死谁”,他似乎想要用他的一身肉体去为所有人支起保护伞。直到他与子弹亲吻,又从鬼门关回来之后,他发现在枪子面前生命如此脆弱,那双“黄金膝”扑通一声,跪倒在枪口之下。周铁男作为片中正义的化身面对强权这一跪终于击溃了观众心理防线,普通人下跪且不稀奇,但这位曾经被奉为英雄的一跪,代表着一个信念的破裂。后来的他努力说服自己:向强权低头只是忍辱负重,但我想这只是他给自己找的理由,让自己勉强心安的理由罢了。
铜匠——单纯,虎头虎脑,不识几个大字,阴差阳错中被众人捧成了“吕得水老师”,在被张一曼“睡服”之后,他像是敲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改变的不仅仅是他的肉体,还有他的心性。他的人生中第一次产生了“希望”,他努力读书识字,心中惦念着一曼,渴望改变人生轨迹。然而,在一曼说出跟他上床纯粹是为了应付特派员,不带任何个人感情时,铜匠,哦不,吕得水老师彻底“变性”——他开始憎恨眼前这个勾引他却不爱他的女人,比任何人都恨她。他已不是当年的铜匠,在吕得水的身份包装之下,他涨了知识,多了见识,有了手段,杀伤力猛增无数级——他拿捏住了学校所有人的命门,占领了吕得水身份的高地,亲手将张一曼最珍贵的东西毁灭,也间接毁灭了张一曼。铜匠身上最大的悲剧色彩在于,他学会了如何轻易得到,却还没有学会如何从容失去。
以上三个男人的“变性”验证了:在大多数状态下,当人性分子受到外界刺激时,它们会在第一时间产生“抗体”,进而将机体转变为防御状态,对外则呈现出攻击状态,来保证自身不受伤害。殊不知,后果是对外攻击越是猛烈,自身的内部系统愈加溃败,最终彻底崩塌。
4
他不是吕得水
驴在传统意义上是倔强的象征,可是在没有底线的人性面前,它确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事情因一头驴而起,最终驴死了也没能控制住局面,这是驴的悲哀,更是人性的丧失。片中所有人都在伪造吕得水老师的身份,美其名曰“为了学校,为了学生,为了一个乡村教师的梦想”,实质却充斥着伪善与私欲,打着好名声,干着最没有底线的事。吕得水老师本身就是一个伪造的身份,实实在在的只有那一头驴,一头帮人运水的驴得水——如果驴能讲话,凭它的倔劲儿,一定说出真相:铜匠不是吕得水,我也不是吕得水,吕得水只是私欲的代名词!
喂,给你讲个笑话,你可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