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皋是一位画家,一位觉得自己是晚熟品种,是水稻的农垦58,很矮,但是很结实,只是晚熟的画家。
她说确实是晚熟,没有催生,没有添加剂,没有那么好高骛远,是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她说,
我喜欢水到渠成。
“桃李无言,下自成蹊”,
“陌上花开,阳春三月”,
我喜欢。
水到渠成是一种很高的境界了
它是一种坦然自若的心境,是一种泰然处之的态度,也无风雨,也无晴的状态
平静的
安详的
农民的水到渠成是这样的吧,等它,
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学者的水到渠成是这样的吧,守它,
读书千遍,其义自见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水到渠成在我的脑海里,是这样的几首诗
水到渠成里还有一些些自信与张扬
诗词里也是这样的吧,诗情画意也是一种水到渠成
宋代的陈人杰有一首词《沁园春·诗不穷人》
诗不穷人,人道得诗,胜如得官。有山川草木,纵横纸上,虫鱼鸟兽,飞动毫端。水到渠成,风来帆速,廿四中书考不难。惟诗也,是乾坤清气,造物须悭。
金张许史浑闲。未必有功名久后看。算南朝将相,到今几姓,西湖名胜,只说孤山。象笏堆床,蝉冠满座,无此新诗传世间。杜陵老,向年时也自,井冻衣寒。
水到渠成还是一种富饶的心境呢
她特别特别喜欢的是《桃花源》,因为她最欣赏的是陶渊明这样的人,这种非常质朴的、直性自然的人。
五柳先生传中我也曾以饱含羡意的目光,一览再览,一阅再阅
闲静少言,不慕荣利。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
生活有时候确实像一地的鸡毛,一地的鸡毛真的是很烦呐。有时候生活还像石头那么硬,像钢筋水泥的墙那么堵。她说着,她也是心里堵得慌。
但是,那我有什么样的办法可以调整吗?是有的啦。
热爱与追求是生活的一剂良药
感恩的心是生活的宗教信仰
蔡皋找到了她的艺术,她感恩它的日常,感恩她的一辈子里那一地的鸡毛能够变成画面,变成现在她觉得是一地的锦绣。
她一次次地强调,
我真的是这样的感觉,
这种奇妙的变化是一步一步来的。
水到渠成
一个挺好的童年,给了她感觉和趣味,童年的第一口奶、第一本书、第一首儿歌、第一首摇篮曲,她都历历在目。
强调童年?就是童年它给人生的这一笔,真是开了路了。
她说,第一本书崭新的一页,你给它什么颜色,那个颜色就作为底色存在。
在画家的眼睛里没有坏颜色,颜色完全是相互成全的。
她想到了蒲松龄,他也是这么认为的,他的《聊斋》的基色不就是黑的,他的作品不就是挟风带雨来的吗?扑面而来的那种东西包围他,他与黑色的东西为友,与狐朋为友,幽暗的角落里有他的朋友。所以大量的灰颜色和黑颜色,衬托了他的作品里面的像珠玉一样宝贵的晶莹的色彩,和那些鲜明美丽的女孩、故事。他这么同情,这么丰富。
她说自己也是一块黑颜色,出身不好。可是她非常感谢这块颜色。
你说它黑那它就黑了,你说它是亮那它就亮了。
而在她心里,她真心喜欢她生在这样的家庭。像她父亲说的那样,
他说如果还有来世,他还要做他自己,他还要找她的母亲
蔡皋问过他的父亲一个问题,
“我说爸,你这一辈子,你都活到80多岁了,你跟我讲一讲你的幸福感。我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我怎么老问他这些问题呢?但是我就是这样问的,好像燕妮问马克思一样,请问幸福是什么?马克思回答燕妮说,幸福就是斗争。
我爸他不是这样的,他就回想了他的一场球赛。他会网球、足球、乒乓球,球类运动他是最拿手的,他什么都喜欢,有条件运动的时候他一定运动,最不能打球的时候他还要握着他的乒乓球。
他是雅礼中学毕业的,他说他在雅礼的一场足球赛,最后一个动作,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腾空而起,一个勾腿,那个球在天空中划了一条弧线。我是这么理解的,他没说得这么漂亮,他就比划这个动作,这么一勾,腾空而起,那个球“啪”,进了,全场雷动。他的队友为了他这一腿,还把他抛到天空,抛了起来。
他不是说抛起来好,他一点都不虚荣,他说我最喜欢就是那一腿,不知道为什么我能腾空而起,能很随意地那么一划,那一下我最喜欢了。他讲述这句话的时候,那个神情真是幸福极了。
我后来回想,我爸的喜欢真是特别,他一辈子对幸福的感觉就是这一腿,就是这一个动作,就是这个腾空而起的感觉。这够特别的,他只讲这一点。他说我一辈子都喜欢这个,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
我们也常常问着,说为什么生活这样安排呢?
而她真感恩生活这样的安排,每一个地方回想起来,她都觉得它安排得真好,非她所想,非她所思。
所以她的作品里面全部是画的自尊、自爱、自觉,然后才有自我超越。
她讲超越精神,现实的很硬,文学的、艺术的、理想的东西可以软化它。
她讲述起她的阅读来,诗两两相对地读。
读维克多·雨果的时候,肯定读巴尔扎克。因为维克多雨果他是天上的星辰,是有光的,是星星一样照亮我的人。巴尔扎克是人间的灯,一盏一盏亮起来的灯。
只要能看的,她就挑最好的看。看到维克多·雨果,看到托尔斯泰的时候,很多东西就一览众山小。
慢慢就学会了层次感,知道了层次,文学的层次。
她是要画画的,虽然当画家的思想是在当年被批得一塌糊涂的东西,说她是资产阶级成名成家的思想。
在不被了解的时代,她也不求了解,
其实是因为画画的时间是她最快乐的时间。
她看苏联的一个评论家写一本书,约甘松,它开篇就说,你如果能把画画的时刻当成幸福的时刻的话,那么我祝你成功。他这么写,蔡皋刚好就看到了这句话,她说她足够了。
她刚好就是这种把绘画的时间当成幸福时刻的人。成绩重要吗?不重要。生活苦重要吗?不重要。
人家说苦日子怎么不得了,她却是没感觉的,她很幸福,她就喜欢凭感情做事。
老师好,老师喜欢她,她就会读他的书。他不喜欢她,她就不读他的书了,她就一塌糊涂的了。
任性又率真
思考过的生活值得一过。
她觉得人生是可以设计的。
设计开始得越早越好,如果自己没有这种设计的意识,那就是别人在设计。
那么,
究竟是自己参与设计好呢,还是由社会的、自然的、生活的来设计呢?
两者之间你做一个选择。
要选择自己参与吧,要选择贴心的生活,
听自己的本心在说话。
蔡皋说:“我所有的选择,我不好意思地告诉你,我真的不功利,如果很功利的话,很世故的话,我可能不会吃那么多亏,走那么多弯路,也不会被下放到农村。
但是我又非常感谢我的遵从本心,我不愿意做很多违心的事情。惩罚我,但是我的惩罚变成了最高奖赏,六年的乡村生活成就了我的《桃花源》。
一切来得非常自然,就像泉水冒出地表那样自然。泉水有很多的泉眼,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找到泉眼。我不断地去寻找,就像《桃花源》里那个渔人一样,逆流而上去找源头。我觉得我在渔人身上动了很多的心思,我觉得我在画我自己。”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朦胧中,看见一个好的故事。这故事很美丽,幽雅,有趣。我仿佛记得曾坐小船经过山阴道……随着每一打桨,各各夹带了闪烁的日光,并水里的萍藻游鱼,一同荡漾。
最为朴素的恬淡的,甚至说平淡的风景,她都非常地入心。
开心劳动,是一种需要,而不是一种生计,不像渔人那样是为了讨生活。所以她把理想画进去,她把她的生活画进去。她觉得生活和她的理想不应该有界限,它们是打成一片的。
她劝说拥有有一个自己的屋顶,
哪怕你有一个阳台,
哪怕你有一盆花,
你也不要做手捧空花盆的孩子,
因为每天都有一个惊喜预备给你,等你去发现。
她说:“看见过癞蛤蟆在楼上谈恋爱,我说不好意思,我不是要看你们的,你们自己挡在我的路上了。我看到小昆虫在谈恋爱。小昆虫谈恋爱比较好看,但是我不喜欢苍蝇在我眼前谈恋爱,它落在我身上谈恋爱的时候我把它赶走了。但其实不要讨厌苍蝇,它是样子不好看而已,它也是很自然的。”
她在楼上有时候扫落叶,会把落叶在一个花盆里面点燃,然后做肥料,她会向树叶鞠躬说,谢谢你们,一年辛苦,现在要把你变成肥料了,不好意思。她就跟它鞠躬,然后她的小孙子也跟着她鞠躬,更好听,那个时候火苗苗已经冒起来了,
他说,
欢迎光临。
一句话,生活很美。生活的美是什么样的呢?是一种很宁静的美,宁静的美的时候你可以静观,宁静安祥,静观的时候你会发现生命万物都是自得,都处于一种安宁的状态。
生活好像是雨天撑出一把伞,将生活织成一地锦绣,
生活真是一万个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