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妈
临江王赵晋戎马半生,人到中年才得了这么个宝贝儿子,当年射杀黎丘爹娘,正是赵赫出生的第三个年头。赵赫的母亲是侧妃,地位不显赫,却是唯一诞下赵氏血脉的女人。赵晋对其恩宠有加,因其生产伤了身子畏寒,特意前去黎丘山捕捉白狐,缝制狐裘。
刚刚府里的人忽然跑回来说自己的宝贝儿子为自己寻着了高人,虽然对这孩子的能力心存疑虑,却还是满心欢喜,终于知道为自己分忧了啊。
这会儿见赵赫回来,就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的血脉,却是一点都没注意黎丘冰冷的目光。而且,这被赫儿请回来的二人不知底细,还是观察一下的好。
“赫儿,这么冷的天气,你还出去做什么?”
赵晋一边招呼着自家儿子,一边冲丫鬟挥了挥手。黎丘抱臂站在堂前,墨谷则是看着那丫鬟端上来的暖炉皱起了眉。那是一支铜雕锦地龙纹八宝手炉,在丫鬟手中的托盘里袅袅生烟。赵赫拿过暖炉捧在手里,上面繁复的龙纹把墨谷眼睛刺得生疼。人人都觉得江南花红柳绿,气候怡人。殊不知到了冬日里,若没有一些贴心的取暖之物,也是十分不好过的。父皇当年怕幼子们冻伤了手,特命人铸了一套四只铜雕锦地龙纹八宝手炉,上面的龙纹乃父皇亲手所绘,世间只此四只。这如今却如何出现在在临江王府?
赵赫却是急着向父亲邀功,一屁股坐在赵晋下首,探着身子说:“爹,我帮您寻来了位高人。”
赵晋抿了口茶:“哦?”
赵赫指着站在一边的两人:“那位穿青衫的小哥,功夫十分了得,而且会法术。”
赵晋听到法术两字挑了挑眉。这世间修习术法的门派不少,但是真正出世之人却是不多。自己这黄袍加身的梦,正需要懂些旁门左道的人来,以助一臂之力。不过,寻了这些年,也只寻得现在坐于堂前的一山道长,法术也不过平平,如何就能被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寻来高人?赵晋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抬眼朝站在一边的黎丘和墨谷看去。
只见那两人,一人身着青衫,是个少年的模样,面无表情。一个穿了件灰袍,看着年长一些,和赫儿差不多年纪。两人都是年纪轻轻,样貌也十分普通,哪里有一丝一毫高人的样子?
赵赫跑到黎丘二人面前:“两位怠慢了,还请坐下用杯茶。”
黎丘早就等的有些不耐了,冷哼了一声,往里走去。墨谷朝赵赫微微颔了颔首,也抬脚往里走去。黎丘一屁股坐在了离赵晋最近的椅子里,肆无忌惮地打量了赵晋一遍,冷笑了一声。
墨谷坐在一边连忙咳嗽了一声,黎丘你这么嚣张,也不怕被人赶出去。
黎丘看了墨谷一眼,哼了一声,禁了声。
赵晋不满地问道:“倒是不知道这位小兄弟高姓大名?却是为何朝老夫冷笑呢?”
赵赫在一边道:“爹,这位小哥名叫白丘。旁边这位是林谷。”
“二位,这是我爹爹,临江王。”
赵晋皱着眉看着这无礼的二人,若不是自己儿子带回来的,像这般不懂规矩,见了自己不但不跪拜还冷嘲热讽,早被自己乱棍打死了。
墨谷起身做了个揖:“王爷,我兄弟二人乃修道之人,只拜天拜地拜父母师尊,还往王爷见谅。我这白丘兄弟自小不问世事,却精通易经八卦,脾气怪了些,您多担待。”
赵晋冷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了一边:“赫儿,你这两位朋友怕是还未用膳,你吩咐人准备了去,也好让两位用完饭早点赶路。”
赵赫被这三人搞得一脸尴尬:“爹……”
“林谷,我们走。这人不出百日必定身首异处,我们留着也是徒沾晦气,还是早点走了的好。”黎丘说罢站起身转头就走。
赵晋却是吓了一跳,百日之后是春节,那废物圣上定会大宴群臣,自己本已与部下商定,趁着那日攻入皇宫,取而代之。这少年人一张嘴就咒自己于那日死于非命,却是为何?他知晓什么?难不成,真是能掐会算之人?
赵晋心中百转千回,面上也缓和了下来:“小兄弟请留步。老夫行伍出身,说话不中听。只是小兄弟说这身首异处却是何出此言呐?”
黎丘转身朝着赵晋,露出了明媚的笑容:“百日后,你有一场恶战。被对方将领一刀毙于马下,血溅三尺。”
墨谷吃了一惊:“黎丘,休得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我只是照实讲出而已。有何不妥?”
赵晋脸上青红交加,赵赫也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黎丘,在座一直未出声的几个人也终于沉不住气了。一山道人拍案而起,拂尘一挥,指着黎丘道:“大胆!怎敢对王爷不敬!”话音一落就冲黎丘挥着拂尘攻了过来。
这一山道人是蜀山的弟子,蜀山能人辈出,但是这一山道人根骨不佳,又爱钻营,术法修为一直平平,几十年下来,生死都未勘破,灰溜溜地跟师父请命,下山来寻个活路。这人在蜀山虽然排不上名号,但是,修道之人大部分不屑于与达官显贵世间众人为伍,故而他来了这尘世厮混,还是有点拿得出手的本事,要不然也不会被这临江王奉为座上宾。这会儿眼瞅着自己巴结了多年的世子竟然带回来两个陌生人,要取代自己的位置,早就义愤难平。黎丘这几句大不敬的话正好给了他机会。哼,哪里来的野孩子,看老夫这就毙你于掌下。要怪就怪你来的不巧,休怪老夫手下不留情了。
一山道人的拂尘挥出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白影,众人都觉得这少年简直就是死有余辜了,谁知,那密不透风的网连黎丘的衣角都没沾上,一山道人就飞了出去,撞到了厅上摆着的好几张桌椅,躺在地上发不出声音来。
众人都吃了一惊。在座的除了黎丘和墨谷之外,均是见识过一山道人的本事的,法术不必说,那该是无人能及,就是功夫也是不弱的。可是,刚刚两人过招,众人连黎丘是出的什么招式都未看清,一山就摔到了地上,不由都暗自心惊。看来,这次还真是被世子捡到宝了。
赵晋眸光一闪,面沉如水,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这少年人,不简单呐。一山是他的门客,他还得给足了面子,装好了样子站了起来,背着手呵斥道:“这是做什么?来人,快扶道长下去好好疗伤。”
几个下人利落地把一山道人扶了出去,赵晋看那样子,该是昏过去了。待人把一地的狼藉收拾干净,赵晋已经换上了一副和善的样子。
“白公子,林公子,刚刚老夫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了。望两位莫要计较,给老夫个面子,坐下用杯清茶吧。”
墨谷笑眯眯地拽了黎丘一把:“王爷海涵。”
黎丘挑了挑眉坐在了一边。
“白公子,您刚才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之前那句身首异处实在让老夫心生不安,不知可有化解之法?”
黎丘眯了眯眼睛:“有啊。”
赵晋面露喜色:“还请公子指教。”
黎丘只是为了留在王府,可尚未想到留下来怎么办,就随口道:“这倒是林谷擅长的了。”
墨谷见黎丘这家伙一句话就把问题扔给了自己,心里不由苦笑。不过,这本来也是自己的事,连忙抱拳道:“在下确实有化解之法。不过,却不是一日可完成。怕是要在王府叨扰几日了。”
赵晋喜上眉梢,摆手道:“何谈叨扰?两位尽管住下。”最好一直留下来。
墨谷淡淡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黎丘和墨谷就这么住到了临江王府。黎丘靠在窗边,问墨谷:“蘑菇,这临江王看来还真是觊觎着你墨家江山呢,你那便宜皇兄怕是不妙啊。我不过是随口胡诌了一句什么身首异处,你看他吓得。绝对心里有鬼。喂,你有什么打算?”
墨谷慢悠悠地说:“自古皇帝最忌卧榻之侧有人安睡,况且这临江王就是匹野心勃勃的狼。皇兄不可能没有察觉。但是一直未动手,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时机未到,兵力不足;二是没有证据。而自古以来讲究师出有名,如果皇兄手里有了这临江王造反的证据,就可以师出有名,将这老家伙扳倒。所以,我们只需要帮他找足了证据就好。”
黎丘冷笑了一声:“我定要手刃仇人。”
墨谷皱了皱眉:“黎丘,不可鲁莽。”
黎丘终于露出个乖巧的笑容:“哎,蘑菇,出了岛你怎么变的这么婆妈了啊。啊,好想师父,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
墨谷撇撇嘴:“没断奶的奶娃娃。”
黎丘翻了个白眼:“我愿意。对了,我有宝贝呢,哎呀,我怎么忘记了呢。我去和师父聊天。”
黎丘边往出摸师父放在自己身上的暖玉,边往自己房间跑去。
玉一直贴着胸口放着,暖烘烘的,黎丘摩挲着琥珀般的玉佩,嘴里念了几句咒语,低声唤了一句:“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