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以为还是夏天的时候,路过河边的香樟树上落下了最后一只蝉的壳。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忙碌,上一秒的惊觉,下一秒就听到了它被踩碎的清脆声响。因为我知道这座城市的脾气,所以清楚它如何定义真正的秋天。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的事情是,一个人的离去,直接让我的春秋省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半的记忆恍惚如夏天热烈,另一半的现实犹如冬天寒冷的没有道理。
这一切的变化其实应该是有所预兆的,可颇为残酷的是正当我对未来充满幻想时,有些人却以他们的离开诠释着时间的意义。
2018年七月份,生活的轨迹开始偏向四年前的那个夏天。因为有所经历,所以面对即将到来的毕业,有所了解。可又是因为经历过,再一次面对时心事便愈发的沉重。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世界发展的速度虽然让人望尘莫及,但人情感上的蜕变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缓慢。就好像很久以前一个人可以等另一个人一辈子,而现在天涯咫尺里可能永远都想不起再见的念头。然后久而久之,遗忘的幅度愈发增长。人一边做着无济于事的感慨,另一边将刚作别的人再一次遗忘。
我出生在一个南方的小城,从小接触的便是无尽的山和水,所以世界观狭隘而安稳。我经历过初春的风一来,隔夜便是满树的桃花盛开。可惜那一年,我跑的再快,那飞上天的纸鸢也没能追上那划过云端的大鸟。后来,我一酣睡,便往往是一个盛夏。爬山虎在耳边瘙痒,竹林里吹风缓缓入梦。然而不过是用了一片叶子枯萎变黄的时间它们就消失不见。于是我开始躲在山上吃梨,而隔壁的大婶正拿着竹条气冲冲找着偷梨的小家伙们。至于冬天,一场大雪便带来了所有欢愉的记忆。其中细节不用赘述,只是一想,就会嘴角微微上扬。这一切在开始上学之后悄然发生着变化,他们一个个离去,可我很清楚的知道他们依旧每天在我的叫喊里一个个回应着,但有些东西确实就是离开了,莫名其妙。
喜欢写东西这个习惯肯定不是母亲遗传给我的,她这么一个喜欢揍我的人,断断不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至于父亲,这个答案还是我刚入学的时间从他的柜子里翻出了很多诗集才得到的。我对文字的喜欢或许不是这一个简单的理由,至于深层次的东西,我从没有认真的想过。而正是因为这些,我在初中认识了第一个我喜欢的女生。在那个谈早恋色变的年代,男女生之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犹如洪水猛兽一般。我在那个年纪里写了我这二十多年唯一的一封情书,每一段的字斟句酌算是用尽了我所有的词汇。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像个痴傻的人一样对着她的回信发笑,那时候甜蜜是藏不住的表情窃喜,又是喊着名字的面红耳赤。可后来,她们还是离开了,我选择性的忘记了那个夏天的半个学期,发生了什么我没有一丝的记忆。有些人一旦离开,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身体给了最诚实的反应。我的青春像永远追不上的大鸟一样,我拼命地追赶,朝着南辕北辙的方向,渐行渐远。
高中毕业那个夏天,喝了两个月的酒。升学宴上的痛快是不善于掩藏的祝福和欣喜。谈及高中糗事的时候在喝酒,做一些年少的畅想时又倒满了一杯。我不知道在那样一个夏天我究竟记住了一些什么,可我明确的知道我失去了很多东西。那一方小小的城镇,有我最为炙热的青春和最为可爱的一群人。我至今都会在慢走时偶然失神,只因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那略为惆怅的叹息回忆止不住的汹涌澎湃,可感慨的挽救终究敌不过遗忘的速度。有些人,再见就是一辈子。
我最爱的姑娘在初次见我的时候嫌弃了我一下,起因是在班级活动的时候我问能不能抓住她的手。后来,在她离开我时,她给了我一个拥抱,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我笑着说了一句再见,她回了我一个微笑和“你也一样”。这个世界很小,小到相隔三千多公里的两个人跨越山和水的距离相识相恋,可这个世界同时也很大,以至于我在问她热不热的时候,她缓缓地告诉我她那边刚刚下了雪。有什么办法呢?我那最为深沉而又全力以赴的青春,我那曾以为会一起到老的人,一声再见里,却再也等不到每一个夏天的如约而至了。
那个写了十几年的情话的少年,终归是纸上谈兵,关于喜欢的人,喜欢的人爱听的话,他从没说真正意义上有过懂得。那个懵懂的少年,永远也没能追上那只大鸟,而陪他一起奔跑的人却开始陆续退场,关于明天,在每一个长夜里,月亮从来不肯告诉他答案。少年叹了口气,回忆的世界汹涌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