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见彼岸花

在四个人当中，只有叶星河是这种开天辟地、绝无仅有免费大旅游的老手，他们三个都是第一次出门，叶星河很自然成为了四人小团队的头领。当然成为头领的理由，绝不仅是叶星河的经验，还有叶星河特殊的身份，特别是那股子浑身上下表现出来的天生霸气。这就是气场吧？叶星河的气场素来有点咄咄逼人。

出南宁火车站，已是子夜时分。早已是饥肠辘辘，从车站一出来，就开始找东西吃。四个人蹲在一个卖河粉的摊位前狼吞虎咽了一阵，同时打听进城的路线。从小贩夹生的普通话里，叶星河总算弄明白了，这里到南宁市区还有十二公里的路。已经没有公交车了，现在的办法只有两个，一是，留在车站，二是步行进城。

叶星河看着身边的三个同伴犹豫起来。

燕司筠拉拉叶星河的衣服说：“咱们走吧，不想在这里等天亮。”

叶星河问她：“要走十二公里，你行吗？走不动怎么办？”

她毫不在意回答：“走不动，你背我。昭惠敏走不动，小林子背她。”

叶星河笑着说：“也不害臊啊？两个大姑娘让两个小伙子背着走？”

她却指着黑黢黢的四周说：“你看看会有谁笑话？”

叶星河不再反对，拉起她的手说：“那就走吧。”

精疲力尽走到天明，终于走进了南宁市区。叶星河很快找到了最近的一个“串联接待站”，四个人精疲力尽倒在地铺上休息。那时候的这种接待站不分男女，也没有什么床铺，大部分设置在早就停课的中小学里。教室里弄点稻草之类，或者是木板算是地铺了。

大家就这样和衣而睡，也许当初人们很单纯吧？除非已经确定了男女关系的会相拥而眠，其他男女都会很君子地保持安全距离，很少会有越轨行为发生。

在南宁稍作停留，很快就去了边疆小城凭祥。一连几天，叶星河都在和燕司筠两个人窃窃私语。直到第三个夜晚，叶星河和她来到驻地旁的榕树林里话别。她终于表现出了女孩子那种离别前的惆怅。

其实，自从在火车上，她得知了叶星河要上前线的打算，就一直克制自己压抑着即将离别的悲哀，做出一份若无其事的样子。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扑进叶星河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一串串晶莹的泪珠儿打湿了叶星河的上衣。

叶星河紧紧搂住她的身躯柔声劝慰着：“别哭了，相信我，一定会凯旋归来！”

她扬起湿漉漉的脸，很委屈地抽泣着说：“炸弹认识你吗？你是打不死的铁人？”

叶星河捧住她的俏脸，吻去腮边的泪珠笑着说：“因为有个保护神，子弹、炸弹都会绕着我走。”

她“扑哧”一声，破涕为笑，用小拳头捶打着叶星河的胸脯说：“就会贫嘴，谁是你的保护神？”

“当然是你！”

她把头埋进叶星河的胸口，然后从自己口袋里取出只绣花的玫红色荷包，上面是彩色丝线绣着的一对嬉水鸳鸯。

她把荷包塞给叶星河说：“这是我专门买的，本来我会绣花可来不及了，先买一个给你，里面放着我一缕头发，让它成为你的保护神吧。你要好好收着。”

叶星河把荷包藏进了上衣的胸袋里，说：“我放在胸口好好珍藏着你的心。”

叶星河低下头的瞬间，无意看见竹子根部居然有些红艳艳的花。好奇怪的样子，一条条狭长的红色花瓣，从里面朝外翻转着，形成一种圆弧状，同样是红色的极为纤细的蕊，辐射形长在花瓣外面，通体嫣红，唯有细细长长的花蕊头部，是金黄色的蕊心，上面是花粉吧？叶星河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妖艳美丽的花，忍不住弯下腰，想去摘一朵下来。

“别动它！”燕司筠阻止叶星河。

叶星河直起身子，不解地问：“怎么啦？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好漂亮！像你一样美。我想摘下来送给你。”

她却摇摇头说：“我不要，也不要你去碰它。”

“为什么？这种花有毒吗？”

叶星河很好奇，忍不住蹲下身子去端详。一根长长的花茎顶着一朵花，就像打开了一顶美丽的大红伞，上面却看不到一片叶子，只有光光的一根茎。

她把叶星河拉起来说：“这是彼岸花，根有毒，花倒是没有毒的。可是，我不喜欢你去动它。”

“这是为什么？”叶星河转身揽住她的腰问。

“因为它是死亡路上的花，它是黄泉路上的送行花。这种花开无叶，等花谢种子落地了，叶子才会生长。每年开花两次，一次在春分，一次在秋分。”她幽幽的眼神里分明有一种难言的哀伤。

叶星河明白了，轻轻抚摸着她，用手拭去她眼角的泪花说：“放心好了，我不会这么容易上黄泉路的，老爸、老妈都是身经百战，我叶星河也绝不会这么容易就战死！”

她用手堵住叶星河的嘴说：“不许胡说，不许说死！”

叶星河笑起来，依着她的意思说：“好，不说死。让咱们好好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那一晚，他们就这样相拥站在榕树林里，直到东方出现了淡淡的鱼肚白。

叶星河对她说：“你回去吧，我要找他们去会合出发了。”

她松开叶星河，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压抑想哭出来的欲望对叶星河说：“你去吧，我就站在这里为你送行！”

叶星河离开榕树林回头看着，看见她还是那样站在，远远看得见她饱含泪水的眼睛，还有那带着凄楚的强笑。

叶星河转过身，没有再回头坚定地走了。叶星河知道自己是不敢回头，生怕回过头去以后，就会彻底失去了奔赴前线的勇气。只是叶星河再也不会想到，这竟然就是叶星河们邂逅相遇、相知，直到相爱的最后永诀！从此再也没有见过面……

在朦胧的晨曦里，五个年轻的身影走出了凭祥三中的校园，穿着迷彩服的军装，像一队黎明出征的战士。一行五人，叶星河和南宁小贩李秀春，加上西城区的周和平，宣武区的林建国，海淀区的赵红军，怀揣着一场英雄梦，由叶星河率队义无反顾地走向远方。

朦胧的晨雾尚未散去，走进了郊外莽莽苍苍的大山。

李秀春找了一个放牛的孩子，让他领着穿过国境线。在双方绵延数百公里的边界线上，两侧是一样的大山和原始森林。这里近似热带雨林的天然条件，让大森林变得格外茂盛，密密麻麻的各种植物统治了这片世界，没有人带路误闯进去，必会被这大森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