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敏的情人总有办法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意。只需要按一个发送键,就可以投递一份感情,便捷使我们变得如此滥情。
之后也新认识过很多朋友,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匆匆出现又慌张消失的。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从未见过他写的字,因为没有见过他的字,便觉得这个人是没有根的,随时热烈,但也随时不见。
我们并不刻意再回到旧时代,只是比起随时被删除的电子邮件,140字的微博,符号化的短信来,书信无疑代表着更郑重其事的年代,同时也是更落子无悔的情感。
所谓的“相信”,若单从字面上来看,就是依靠相互书信建立的情感与依赖。那样的话,不难解释为何现代人越来越难以遵守“相信”的本则。只因无信。
人们为何总爱回忆?因为它是所有曾经拥有的集成体。不可逆,又令痴迷者再三企图复议。
当初,你欲得到你热爱的人,不得;我欲得到你,不得;欲得到我的人,不得。最后我们都循着上帝之命,仓促地选择结婚或者走向结婚。在我们尝试望一望星空,想一想幸福的可能性时,我们不小心老了。时间就像一个小偷,将我们猛敲一棍,塞进麻袋,一溜烟跑到现在。想让狮子爱上蝗虫,这是不可能的事。这本应是人间最清楚不过的规矩。要是存在任何你看见这封信的可能性,我都不会这样来写。
这个世界变了,大家简单可爱无趣,不再勇敢了。
其实,人和人之间,可以说明白的话,并不多。
忍受分离的办法只有忘却,遗忘成为生存下去的唯一条件。只不过,人间并不存在真实的遗忘。我记得那决定性的一刻,天空寂静而透明,满月涨得快要溢出来,夕阳骑着雁群跌进淡水河,河面上的一个钓客,捞起一只落难的小雁,抬手放生。
最好的地方,是还没去过的地方。最好的时光,是回不来的时光。
我们都不知道,那一次,就已是诀别。所以,那样轻易地松开了手。转身的刹那,参商永诀。
无论坚强与否,都无非是各自从命运的掌心领了伤口来,默默承受。心里想起的,是早在三百多年前另一个无锡人就代为写下的,每每当我想起都要哭的句子:季子平安否,我亦飘零久……
流光偷换,北斗光寒。有一天我们都会不在的,我们共同度过的岁月,短暂而唯一的财富,也随肉身一起消散。原来我们并不需要在不知名的神明面前长跪不起,才能参透生与死,失去你,我便什么都懂得了。
有时候确实经济上会困难些,但为节约而买便宜、不好吃的东西,那么生活就没什么意思了。因为东西会消失,所以该更看重。
——吉本隆明
书信书写是创伤记录,而在临摹已有的创伤时,它的每一笔都在划开新的创伤。
“电子情缘”不过是庸俗的网恋,因为即时,因为可达,因为,延宕与被截获的可能性降低了,这个准确的有效率的时代,人们的爱越来越快,越来越轻易,也越来越廉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