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区门口开了家新理发店，店里就两个人。老板叫阿坤，负责理发；老婆阿梅打下手，帮客人洗头吹发，结账收钱。

“这小伙子手艺好，人又长得精神。”我妈夸阿坤。“我预交了一千块钱，你以后理发就到他那里去。”

“卡呢？”

“没卡，我直接交钱的，去一次算一次，要什么卡。再说这小伙子实诚，不会骗我。”

原来小区门口有一家很大的美容美发店，我妈也买过卡，结果一夜间店关了，老板跑了 。

我想起那家店，卖卡给我妈的理发师也叫阿坤。

“老板坏，阿坤可是个好孩子，他以前就帮我理发。现在他自己开店了，我们可要照顾他生意啊。小区的王姨，李叔们也都在那理发。”我妈解释道。

二

阿坤的理发店就在南门口。店不大，店门头上做了块电子广告牌，上面游着字：阿坤发廊，开业酬宾。门两侧放着两块旋转灯，闪着红色的霓虹灯光。

我刚抬脚进去，一阵声音迎面传来:“哥，好久不见，欢迎欢迎 。”

阿坤站在我面前:一米七左右，椭圆脸，皮肤黑，偏瘦，一身紧身的小西装，还扎着个时髦的辫子，脸上堆满了笑容看着我。

“你认识我吗?”我奇怪着打量着阿坤。

“认识啊，你不记得了，你以前在我那里理过发，就是刚关掉的那家店。”我有些迟疑，可当阿坤准确说出我的名字时，我相信了阿坤讲的话。

"阿梅，帮哥先洗头。"阿坤叫道。一面容清秀的女子站在我面前：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很自然。阿梅帮我洗头的时候，阿坤就在旁边跟我唠叨，洗个头，洗了半小时，阿坤一问，我一答了半小时。

阿坤嘴确实甜，什么话听了都舒心，就讲什么话给你听。阿坤嘴不停讲话，手也不闲着，一把剪子握在他手上，很稳，在我头上上下飞舞，伴着咔嚓咔嚓声，碎发飘下来，镜子里的发型已经初见模样。

“哥，你知道，我这把剪刀可是我爷爷传给我的，我家祖传理发的。”我通过面前的镜子打量着阿坤手里的剪刀，确实那种老式的剪刀，颜色也有些陈旧。

“哥，今天人不多，我好好帮你理个发，我不用电推子，就用剪刀帮你剪板寸。”

阿坤这个没瞎说，好的理发师就是凭一双手，一把刀，帮你理发，而不需要任何现代电动的理发设备。

“哥，你是不是睡眠不好，你这眼圈有点黑啊，这不后脑勺后面好像有块没头发了。”

“哥，我老头子是中医，我也学过中医的。我给你配点中药回去吃吃，包你睡的好，头发也能长出来！”

“爷爷是理发的，爸爸是中医，自己是理发的，这敢情是隔代传？”

“哥，我可不骗你，我是学爷爷理发的，我爸是跟我太爷学中医的，我两样都学过。”

这哪和哪啊，我听了哭笑不得，不过望着镜子里阿坤给我剪的板寸，确实不错。

“哥，要不你在我这做一个疗程的头发护理，效果也一样。”

“多少钱？”

“200一次，10次一个疗程。”阿坤手艺好，嘴甜，老人家吃他一套，他用对付老人家的一套对付我。

我对阿坤突然反感起来，这人哪有我妈说的什么实诚啊，无非是在社会混久了，学了一套假把式，骗骗小姑娘和老人家罢了。

我回家，我妈看着我的板寸直夸阿坤手艺好。我把阿坤给我开的中药单子甩给我妈看，又说了阿坤忽悠我买护发疗程的事。

我妈指着我脑后面少了一块的头发:

“你就是读了几年书，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人家说的不错啊！再说人家做生意想赚点钱养家糊口，有什么错!”

三

我不去阿坤那里理发，阿坤店里的生意却一天好过一天。我妈说现在去阿坤店里理发都要预约。

“你怎不去了，阿坤上次还和我问起你了。”我妈和我说道。

“哪里理发不都一样。”我回答道。其实我是换了家大点的连锁理发店，理发师也直接，上来先问你买不买卡，不买就理发，用电动推子，三下五除二，好了。

我去又理发，连锁店的理发师指着我后脑勺说：“哥们，你这后边一块一块的没头发了。”

我想起了阿坤跟我讲的话，感觉这又被阿坤蒙对了。

我去看西医，医生给我开了一大堆西药，吃了二个月，头发掉的更多。我去看中医，中医给我开了个中药配单，还叮嘱我要多睡觉，精神不要有压力。

我想起阿坤也给我开了个中药配单，回去找了出来，跟中医开的对比一下，竟然差不多。我让我妈帮我预约阿坤理发。我妈说阿坤让你直接过去。

年末，阿坤的店里挤满了人，都是排队理发的。阿坤看到了我，依旧热情洋溢：

“哥你来了，下一个我就帮你理。”

“哥，你理什么发型？”

“光头，帮我全部剃掉，后面的头发秃了，不全部剃光不好看。”

“好勒，哥。”

“阿坤啊，你说你老头子是中医，还能帮我弄些上次你给我配的中药？”

“好勒，晚上回家我打电话，叫老头子配好药寄过来。”阿坤边答着话，边帮我剃头，一双手，一把老式剃刀，很慢很慢，在头上前后剃，让你感觉到剃刀的锋利，却又不能划破头皮。

阿坤依旧嘴甜，又和我唠叨了许多东西，这次我也和他唠叨了许多东西。光头剃好了，我有点不适应，阿坤却嘴上抹了蜜：哥，你看，你头型圆，光头也好看！

“阿坤，我再预付1000，还有你那中药多少钱？”

“哥，中药我送你，要不你买个护发疗程？”

“护发疗程我信你个鬼，我信你中药”我笑着对阿坤说，阿坤也笑着对我。

我光头回家，我妈不适应，说实在丑。我说阿坤说还可以，我妈便不开口。我又说了充钱，买中药的事。我妈问我不是不喜欢阿坤吗？

“阿坤精神啊，人实诚，嘴又甜，是个好孩子。”我答道。